定义独一无二_作者:南向草(37)

2017-09-14 南向草

  第二天,收拾垃圾发现我的茶盅和昨天用过的玻璃杯都在垃圾桶里。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分析这个举动。

  我考虑清楚了。如果我要逃出这个迷宫,只能完全摆脱这个身份、这个职业、这探究人心的一切。

  多进修一个博士学位并不能把我救出去。

  十七、MISS

  思念或者遗失。自恋者的独白。

  一月,寒冷。

  系主任接收了我的辞呈。这半年多我请假多上班少,也没什么值得挽留的了。不过苏教授哪里还有点阻滞。

  被关爱的感觉很好,但一意孤行的感觉也很好。

  今天开始空闲时间更多了。大白天呢,我在街上乱晃。周一,过了上班时间,这一带的商厦大多刚开门,非常冷清。我走到人行天桥中间,看脚下北来南去的车。

  家门口也有一座天桥,规模小些,有无牌商贩,菠萝腐烂的酸臭,乞丐成群,偶尔有城管扫dàng,偶尔有扒手狂奔。从小就喜欢站在上头看车,来来往往,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种感觉很好,在人群里,一个人什么都不必想。更早些,还是孩子的时候,经常跑到公园的凉亭里,一躺一个下午,也不睡觉,也不看人,只听风声、蝉鸣,还有路人的脚步渐近渐远。

  其他时候我非常皮,跟男孩打架打成大姐,跟老师顶撞顶得他先退让,跟姐姐吵架先哭的那个肯定不是我。

  我喜欢那种生活。每每做梦还梦到姐姐带着我在台风过境的bào雨里玩水。

  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那种日子?为什么不能?

  突然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这十年,我在做什么?19岁来到上海,进了F大的教育心理学系;毕业前考研,主攻儿童教育心理学,研二开始接触孤独症。中间当了两年苏教授的助教,又成了他的博士生。学位暂时拿不到了,想要的话,还是在口袋里,掏一掏,掏出来。

  可是掏出来gān嘛?

  除了这个,我还做了什么?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画画不会打扮。以前喜欢看史书,好久没看了。以前喜欢打架,现在生疏了。以前喜欢喝酒,戒了。以前喜欢夜游,这几年几乎没看过上海的夜景。以前还喜欢帆船模型,买不起jīng品,贴了一墙图片。

  转眼二十八了,快二十九。很快就是三十。

  现在只沉溺在一个名字里,快淹死了。

  自救是本能。

  我打电话约了墨医生。

  回到家还早,我灵机一动,打个电话给杨柳。她在家,我买了小孩爱吃的零食杀上门去。她又胖了,儿子也一样胖胖壮壮。非常可爱,见到我满口“gān妈妈”,一点都不认生,又不胡闹。我跟杨柳喝茶聊天,他乖乖坐在旁边玩飞机汽车。偶尔转向我们讨关注,问一下他的飞机部队要去哪儿执行什么任务,他笑得只剩下眉毛了。

  杨柳姐说,大学四年念了还算没白念,教儿子教的还算顺手。我笑,搞不好孟先生看中就是这一点。有个说法,女人念书了就是为了凑足资本嫁个好老公啊。

  她乱笑,真的为了文凭他娶博士的机会多的是。

  我笑她不懂,博士常常嫁不出去。她说你不是已经嫁了吗?那么帅气的丈夫呢,又年轻。

  我笑,是啊是啊。

  末了,我该告辞了。她抱着胖儿子送我。

  “……小音,不要把自己困在死角里头,想做什么就做啊。”

  哎呀,到底是杨柳,胖了眼睛细了,心不曾变。

  我告诉她近期大概会离开上海。安排妥当了再通知她们聚会一次。

  回到家,还是早。我翻出箱底的图册,都是帆船。一页一页看过去。其实心理医生不是我的第一理想,以前最想当海员了。可惜高考填志愿,大连海事学院不招女生,招女生的专业身高却不够。

  看得累了,gān脆把封尘的皮箱什么的翻出来。

  ~~~~~

  下午六点半。墨医生中午给了我电话说傍晚晚归,我就把忘记的午饭和晚饭一起解决了。墨医生送秦路回来,没进门就走了。舟大哥感冒了,平时那么刚硬的汉子,竟然躺在chuáng上酸软无力,“真是丢脸极了”――他自己说的,短信里。

  洗碗看到案头放了一套茶具,嫩huáng的,很合适泡绿茶。

  我打电话谢谢墨医生,他笑我。“小路要买的,挑了很久呢。”

  我笑不出来。如果连他都来安慰我,我实在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