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今朝/过期的守候_作者:眉如黛(12)

2017-09-13 眉如黛

  严维站了好一会才跟过来,书柜玻璃上映著他浅浅的倒影,像一个小偷,眼睛里赤luǒluǒ地露出怯意和不自在。

  郁林刚侧过身,严维又立刻装得jīng神抖擞,「这是电脑吧,变这麽薄了。现在什麽系统的,给我看看,有游戏吗?」郁林把那副只有五十度左右的金丝框眼镜取下来,放在一旁,捏著有些酸疼的鼻梁,存了个档,示意他自己去琢磨。

  严维俯著身子,挪动著滑鼠,叫著:「怎麽滑鼠屁股後面没线,有意思。」他几乎压在郁林身上,没碰到,却似乎有热度,有重量,沉甸甸地磕著心脏,艰难而酸胀的鼓动。

  郁林看著严维脑後的两个发旋,伸手去摸,还没碰到,手就缩了回去。

  「那我坐你椅子了?」

  郁林应了一声,在旁边站著看了一会严维玩踩地雷,然後坐在一旁的布艺沙发上看起报纸。

  严维的话挺多,近乎罗嗦:「那时候一周才那麽一次电脑课,玩金山打字游戏。」郁林搭著话:「我记得,超级玛莉什麽的。」

  严维猛地回头盯著他,「现在还玩那个吗?」

  郁林愣了下。「有更好的,後来出的。」

  严维一脸没意思的表qíng,「我真以为能红一辈子的。」说完了那句,软在椅背上,微闭著眼睛,整个人无jīng打采。

  郁林把眼前挡著视线的那张报纸,对半折了一下,看著他沉默了会,问了句:「红一辈子,你信吗?」郁林的眼睛黑得发亮,想事qíng的时候,瞳色深得能把人吸进去。严维猛地抬头一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好眼睛。

  郁林说的是问句,一辈子的事qíng,严维摸不准,他竟然也摸不准。

  第二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qíng。郁林出门的时候在鞋柜上留了点钱,放在外卖单旁边。本意是想那家伙饿了叫点吃的,可他门一关,严维揣上钱,蹬著拖鞋就跑了出去。

  严维喜欢折腾,他们那里长大的孩子,都跟野狗似的。开车走三十多里路随地一扔,第二天又能摸回来。家家户户养小孩都是放养。天亮放到巷口,三五个聚一堆,抽陀螺跳格子,天黑了留口饭,弄不丢的。不像现在,一个个都是祖宗。

  严维踢踏著拖鞋,从别墅区中穿过去,坐著高尔夫球观光车下山。循著路牌找到车站,找个面善的随手一拍,「哥们,附近有游戏间什麽的吗,要搭几号车?」等车来了,看著众人一个个都排队上车,严维啧啧了几声,学著样老老实实的排队。投钱的箱子标了价格,他少数了几枚硬币塞了进去,也没人管他。

  严维占了便宜,脸上都泛著红光,高高兴兴地找个空位置坐了。前後左右,都把彩色的小铁盒子挂在脖子上,像挂著速效救心丸。

  周围有只穿了几块布的女人,有穿著褐色薄褂子白汗衫的老人,也有手脚不老实的。严维拿逛动物园看动物的心思去打量所有人,嘴角噙著笑。

  他去的那个游戏间就建在超市里,看见有人拿钱换游戏币,他就有样学样。游戏间里还有游戏机,在角落摆成一排,只坐著寥寥几个人。

  人多的地方,都是一色的外接摇杆,有玩赛车的,有玩死亡鬼屋的,端著枪咚咚地she击,僵尸不断从地铁车厢里窜出来。靠後面的有三台跳舞机,一台打鼓机,鼓棒大多都敲折了。

  他在旁边看了会,抽了根凳子在推币机前坐下。以前没几家游戏间愿意摆这个,只要一不留神,就有人使劲踹,一脚能踹下来一大堆钱。

  严维眼睛盯著玻璃罩,膝盖上搁了两大盒铁币,左右手都攥著一枚,同时从两个投币口投钱,用的是巧劲,投了五、六次,下面就哗哗地吐了十几枚出来。

  他这样耗了两小时,背後偶尔有人停下来看著他玩。

  过去不怎麽懂,这一刻却真他妈的觉得人生像台推币机,生下来,就开始了被推的一生。离深渊最近的硬币落下去,又有新的硬币掉下来。一大堆硬币慢慢向前,总有几个走的特别快些,匆匆结束短暂的一生,也有几个卡在角落里,和大部队脱节。

  虽然同一排的硬币略有先後,但总体还算一个整体,这就是所谓的同世代人。

  虽然能把自己混进身前的群体里,只是想不通,这一代和那一代,除了快慢,又能有多大的不同;还是像旋转木马一样,如果没有骑著一匹,等时光动起来,你跑得再快,也总是差著那麽几步?

  严维伸了个腰,站起来,後面的人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