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任苒不在意遇到贺静宜,但她现在并没有面对陈华的坦然。
他是来主持亿鑫的项目发展,并不是为你而来——然而这个说辞安慰不了她,她从来做不到揣测陈华的行为,却不会低估他的坚持。
汉江市是中部最大的城市,你和他现在完全在不同的圈子里,相遇的可能xing很小——这个想法来得比较实在。
而且,她有充足把握,贺静宜绝对不会贸然对陈华提起她。
这一年,任苒留在汉江市过chūn节。
任世晏打电话,没像往年那样让她回家团聚,反而嘱咐她不要回去,她担心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任世晏语气平和地否认:“没什么,季方平还在跟我谈判,不过肯定要等到年后才可能解决。小苒,你就安心留在那边过年。”
任苒放不下心来,却也无可奈何。
培训机构已经放假,她去超市做了大采购,便待在家里翻译蔡洪发给她的一份中文论文。是某位官员写的,准备jiāo给一本专业英语刊物上发表,虽然该官员号称海归金融博士,但英文水平实在有限,根本不具备书面表达能力,只能求助翻译。
任苒翻译这份文稿时,感觉很吃力,除了必须将不够顺畅的中文表述理顺,还得不断勘误,将某些专业上存在谬误与歧义的地方改正过来,然后才能开始着手翻译成英文。
这份工作既费神又乏味。她翻译到除夕这天huáng昏,实在是疲惫了,正好接到田君培打来的电话,祝她新年快乐,她也说他在家里玩得开心,放下手机后,她决定出门去走走,顺便去绿门咖啡馆喝一杯咖啡。
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十分罕见的连目大雪终于止住,但是天气严寒依旧,路边堆满未化的积雪,屋檐下挂着长长的水柱。空气泌凉冷冽,仿佛直透入人的心脾。时间还早,不过路上行驶的车辆比平时少得多,人行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远远近近,不时传来鞭pào声,更衬得街道寂静异常。
任苒裹着长羽绒服,穿着雪地靴,踩着残雪,慢慢走到绿门咖啡馆前,却发现霓虹灯招牌没有如往常那样打开,窗帘全垂了下来,卷闸门放下一点儿,里面有灯光,只是远不及平时那样明亮,还隐约有音乐声传出来。
她不确定地伸手推一下绿格子雕花玻璃门,门开了,里面开着空调,和着暖气一块儿扑面而来的音乐让她顿时呆住。
“——我没你悄悄想象的那么独特,
有了我,你是否也没有找到预料中的快乐;
如果你不曾给我承诺,
我也不会计较你的模棱两可……”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从她潜意识深处打捞出的一个梦境,可是梦境怎么可能如此清晰、明确。整间咖啡馆内空dàngdàng的,灯光昏huáng,激烈高亢的歌声轰鸣在这个往常只播放柔和背景音乐的空间内,似乎有一部分过去的岁月突然冲破时光的桎梏,不宣而至,来到了任苒的面前。
歌词和着伴奏音乐一字字透入心底,一股涩涩的滋味蔓延到整个胸腔,她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润。
“……我们混迹的世界如此荒唐险恶,
我们的未来如此变幻莫测,
你却说,大家总要学习它的规则:
谁来告诉我怎么习惯一个又一个妥协,
做到与所有不如意讲和……”
她正神驰之间,音乐声戛然而止。
苏珊从吧台后站了起来,神qíng讶异:“任老师,咖啡馆chūn节期间停业三天,不好意思。”
她本能地“哦”了一声,停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说:“真没想到会又听到这首歌。”
苏珊一怔,“你以前听过?”
她点点头,“八九年前,我读大学的时候,在……”她搜索一下记忆,“本地一家刚开张的酒吧,好像叫城市传奇吧,听到过一个叫深黑的地下乐队唱这首歌。”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们乐队的名字。”苏珊美丽的面孔上一下露出惘然之色,低低地说,“还有这首歌。我以为,这只会是我一个人的记忆了。”
“苏珊,我很喜欢这首歌,能不能把这张唱片帮我复制一张。”话一出口,任苒便意识到苏珊与这个乐队中某个人的关系,自觉唐突,连忙补充道:“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当我没说。chūn节愉快,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