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医生此刻正坐在办公室里,看到李吉chūn敲门进来,便微笑着放下手里的医学杂志。
“坐,我正想找你。”
任医生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在中华骨髓库里找到了和朝晖相合的捐赠者,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捐赠者并不是那种一时头脑发热,当责任真正降临到他头上时却又临阵退缩的胆小鬼。对方是一位真正的善心人士,愿意救助一个正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患者,所以现在的qíng况就是,随时可以对朝晖进行移植,只要手术费到位。
听到最后一句,李吉chūn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沉默。
任医生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对这种来自家属的为难他看得多了,停了几秒便推推眼镜,明了而体谅地问:“是不是钱还没凑齐?”
李吉chūn咬咬嘴唇,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父亲却十分无用,现在不是医生没有办法救朝晖,有!他却凑不到那么多钱!
任医生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知有多少病人,明明可以治,却因为高额的费用不得不放弃治疗生生等死。但这个事qíng他是帮不上忙的,毕竟这不是菜市场买菜可以便宜一点。作为一个医生,他只能这样提醒他:“尽快……拖久了,病人,耗不起……”
这样的天气李吉chūn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眼神由无助而渐渐变成一丝决绝,他知道,是一定要做出个决策的时候了!
李吉chūn大力吞了一口口水,站起来把门关上,重又坐回到任医生面前。
他声音有些嘶哑,有些发抖:“任医生,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别人么,我,我想卖肾。”
卖肾。
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器官买卖当然是犯法的。
可事实上呢,这种犯法的事qíng却一直存在,大家见怪不怪,甚至在有需求时也会第一时间想到要这么做。
国内每年有将近150万名患者在苦苦等待器官移植,可捐赠的器官只有那么多,排队等,等到几时?qiáng大的市场和供需矛盾于是造就了这样一个本不该有的行业,这行业就是:活体器官买卖。
这些买卖象潜在地下的河流,表面平静,暗流汹涌。与黑社会花言巧语控制人身qiáng迫卖肾不同,有些jiāo易是你qíng我愿自己联系上的。毕竟医院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病人,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有的缺钱,有的缺货,但不愿让自己的亲人就这么撒手离去却是一项共同的追求。
本来,医生手上掌握着大量的病患资料,同家属也有接触,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介绍人了。可是医生……呵,医生们都是自保的高手。层出不穷的医患纠纷让他们学会了如何推卸责任,把自己立于一个不败之地,他们绝不轻易犯险,所以买卖肾源这种混水,如果不是跟其中一方有着极其亲密的亲属关系或是很熟的熟人,那是谁也不会去趟的。
任医生和李吉chūn显然不是亲戚。也不是熟人。所以他一口就拒绝了李吉chūn的要求,任凭他说破嘴也绝不松口。
李吉chūn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说到最后几乎给他跪下,qíng急之下差点问出‘你是不是要好处才肯帮这个忙’这种混帐话来。任医生被他纠缠得哭笑不得没有办法,走又走不掉。他也不是不同qíng这病人家属,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会愿意走到卖肾这一步?!可是叫他去做中介,怎么可能。
拉拉扯扯了半天,任医生唉一声,终于举手投降了。
他以批评的口吻说李吉chūn:这种事qíng,你怎么能找我们医生?!器官买卖是犯法的,身为医生绝不能知法犯法,所以这个事qíng,我绝对绝对不会cha手。肾脏科那边那么多等着换肾的病人,你们家属自己去联系嘛!
显然,最后一句才是关键,李吉chūn回味了几秒钟,明白了。
怎么去找那个愿意买肾的人呢,当然不能真的跑去那边一个个的问。好在穷人也有穷人的jiāo际网,比如医院里有这样一个群体:护工。
护工顾名思义,当然就是护理工人。他们分担了护士和家属的一部分工作,帮病人看护、买饭、送到各个科室作检查。虽然是体力劳动,但经验丰富的护工其医疗知识不逊于一个专业护士,她们对病人的病qíng及家庭qíng况非常了解,并且依仗着对医院的熟悉还能为家属们出谋划策。
于是几经辗转,李吉chūn和一位急需肾脏的病人家属联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