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志新一步跨上前,揪住梅爷的衣领,扬手要打他,还没打下去,就被关成章拽住了。
关成章说:“不要冲动。”
梅爷笑了:“这位是识相的。”又对严志新说:“你该好好学著,年轻人,做事不能冲动,要讲理。”
严志新往地上啐一口:“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讲的什麼理。”
梅爷的脸冷了:“我早就说过,你们是客,客要有客的样子,今天的事qíng,不是你们该管的。你们逾越了。”
“逾越个屁。”严志新骂,“你们想gān什麼,偷著gān,我tama没意见,可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我就要管!”
“你错了。”梅爷又笑了,“他们没杀人,他们在杀鱼。”
这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梅爷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是明白人,入乡随俗的道理应该懂罢,违了规矩,有时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再多的,恕我不能告诉三位,请回罢。”
“你放了他们,我们就回去。”严志新狠狠说。
梅爷说:“我做不到。”
严志新还没张口,一条人鱼从斜侧方歪歪扭扭冲出来,血乎乎的秃掌夹著刀要砍梅爷,然而沈重的鱼尾拖著他,没冲几米就扑倒在地,再想爬起来,已经很难了。
几个村民呼拉一下涌上去,拳打脚踢,摁著他往死裏打。人鱼被污红的鲜血覆盖的脸上,两只眼睛燃烧著熊熊怒火,直直she向梅爷,是恨,是愤,是死不瞑目的仇。
梅爷静静看著人鱼,有一瞬间,那眼神竟然是温柔的,像爱人的絮语,可再一转眼,他脸上又什麼表qíng都没有了。
严志新抬脚要冲进围殴的人群,梅爷厉声喝道:“看看你的四周!”
严志新余光往两旁一扫,一股冷血轰地涌上太阳xué。
上百个村民从四面八方蛛网般的巷子裏走出来,慢慢地、静悄悄地向这边聚拢,黑压压一片脑袋,围成密不透风的人墙。这其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他们直撅撅地走路,像被人牵著线的木偶,不发出一点声音。每一张脸都不是活生生的人脸,只是一个个符号,平平的,像是由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组成的一堆石像。
每个人手中都提著一把菜刀,磨得白亮白亮,刀刃闪著yīn森森的光。
几个村民走到贾清旁边,站著不动了,严志新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浑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一般,刺骨冰凉。
关成章也被这阵势唬住,隔著密密麻麻的人头,他看见阿qiáng站在远远的巷子那端,似乎正看著他,似乎又没有。太远了,他连阿qiáng的五官都看不真切,胸中莫名感到有些悲凉。
秋儿同阿qiáng站在一起。
不是他,两个都不是他。秋儿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
阿南奋力扒开杵在面前的人柱,一边朝这边挤一边喊:“哥哥!不要动啊,他们会杀了你,哥哥————”
那几个人还在打,另一条护著同伴的人鱼也被抓著一起揍,两条都奄奄一息,一口一口吐著血,眼睛已经闭不上了,直直望著天。那天边飘著一层鱼肚白样的浮云,很轻柔,很美,像纯洁的羽毛。
梅爷用拐杖点了点地,叹口气,平静地说:“三位,请回罢。”
朦胧的视线中,贾清看到那两条人鱼脸上挂著满足的笑容,他眼前一炸,世界像黑白纪录片一样,黯淡下去。
19 赵氏夫妇的秘密
贾清沈在湛蓝的海底,前方飘过来一个人影,等到近了,原来是个英俊的男人,身体像猎豹一样qiáng健,闪著金子般的光芒。
男人没有腿,胯下拖著一条长长的、蓝莹莹的鱼尾,那麼美,流光溢彩,如烟似梦。
哗啦啦,贾清童年的记忆全部涌上来了,黑猫警长、舒克贝塔、葫芦娃、哪吒孙悟空、变形金刚、奥特曼、丑小鸭、王子公主、美丽的人鱼……他的鼻子有点酸,说:“我能摸摸你麼?”
人鱼低低笑了,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把滑亮的鱼尾伸过来。贾清摸上去,像上好的丝绸和玉石,凉凉的很舒服。他突然有了种冲动,想要抱著这条诱人的鱼,同他一起游进海底深处,找一个无人的山dòng,每天吃水糙过活,一直到老。
“志新……”贾清喃喃念叨,眼角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