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川带头,几个男人一溜烟儿跑没了,留下一身láng藉的赵叔和郭芹兰趴在路中央。
梅爷拄著拐杖站在原处,很专注地看地上的赵叔夫妇,就那麼直直盯著,也不说话。
严志新躲在墙角裏,额上渐渐出了一层薄汗,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梅爷瞧人的眼神,就算没盯著他,也浑身不自在。
屋顶青灰色的yīn影下,梅爷皱巴巴的脸更皱了,像一具萎缩了的gān尸。严志新当初觉得他并不是很老,顶多六七十岁,现在看来也许估计错了,他没准比想象中的要老得多。人一旦老到一定程度,成了jīng,就很难再看出岁数。
赵叔觉得梅爷看他的眼神很隐晦,像是啥感qíng也没有,又像是带著清明的了然。
王宝川也许是对的,梅爷早就知道了,梅爷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瞒不过他。
赵叔脊背越来越毛,明明是盛夏,他浑身却刺骨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爷终於敲了敲拐杖,走了。郭芹兰刚刚一直憋著没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呜地哽咽出来,爬过去抱住赵叔:“常空……常空,你没事吧,我好怕……”
赵叔抚著怀中女人的头发,温柔地说:“没事儿,啥事儿都没有。”
赵叔又恢复了平日裏yīn森森的面无表qíng,刚才的惊慌失措褪得gāngān净净,连丁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只是那双眼睛闪了闪,裏面说不出是仇恨还是别的什麼东西。
这时严志新已经满头大汗,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够乱的,如果梅爷不出现,他难保不会再次冲出去打抱不平。赵叔虽然不讨人喜欢,好歹也提供了夥食住处,没对他们造成实质xing的威胁。
关成章背靠墙壁,点了一根烟狠狠抽著,表qíng无比严肃。
山村像一挂巨大的帷幕,慢慢在他们面前拉开,一点一点,露出深藏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秘密。
20 林家弟兄
乱糟糟的一天过去,夜色渐浓。
贾清在昏昏沈沈中听见房子裏有响动,像是一个人蹑手蹑脚进了门,走到窗边,在靠墙角的登山包裏偷偷摸摸翻找著什麼。这感觉很模糊,像在做梦,又像是真的。
登山包!他心裏咯登一下,霍地跳起来,顾不上害怕,一把抓住那人的袖子。
黑漆漆的屋子裏啥都看不见,他的心蹦到嗓子眼儿,恐惧使他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放开对方钻进被子裏,可他咬咬牙,心一横,大声喊道:“来人啊,捉小偷————有人偷东西,志新!志新!”
门板扑通一声被人踹开,严志新提著纸灯笼从院子裏冲进来,还没张口就愣了。贾清所说的小偷竟然是关成章,此刻他一只衬衫袖口被贾清死死攥在手裏,满脸尴尬。
严志新舒一口气说:“阿清,你怎麼了,那是成哥。”
贾清被灯笼的烛光晃花了眼,一手遮在面前,嘴裏嚷:“关成章!我就知道是你,你早就想偷我的东西,对不对!你说啊!”
严志新哭笑不得:“阿清,成哥是进来拿眼镜的,他忘在柜子上了。他刚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睡糊涂了。”
贾清把手放下来,仰头狠狠瞪著关成章,那样子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气势不足,可爱有余。关成章忍不住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表qíng很忍让,跟哄奶娃娃似的。
贾清觉得关成章是在嘲讽自己,气得浑身发抖,向前一扑就去扒关成章的衣服:“你撒谎,你肯定偷了我的东西chang起来了,你当我是这麼好骗的吗!说!你偷了我什麼,快拿出来,别让我搜到!”那两只手在关成章衬衫裤兜裏掏来掏去,从上摸到下,从下摸到上。
严志新两大步跨上前把贾清拉开,好脾气地说:“阿清,别闹了,你受了刺激,神经太敏感,该好好休息。”
贾清不依不饶,指著关成章:“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有问题,你说你到底什麼目的……”
“够了!”严志新终於火了,“贾清,你太任xing了。成哥是我哥,他是什麼样的人我不知道吗。谁让你这麼说他的,你这是诬蔑!”
贾清没想到严志新会骂他,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委屈,又惊讶又愤怒,鼻子一酸嘴一瘪就哭起来。
严志新越发感到不耐烦:“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gān啥,每天不哭个三五次你就不慡是不是!。”他勾著关成章的肩:“成哥,咱们出去,别理他!”说完啪地把门带上,留贾清一人在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