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后……”姬骞没有看慕仪一眼,只是平静道,“朕见你最近身子似乎不太好,想来是前几日太过cao劳的缘故。从明日起,你便好生在长秋宫歇息吧。”
慕仪想起几个月前,她遭到戚淑容指控时,他也是这么处置的她。但她知道,这回没这么简单收场。
“宫中的一应事务,朕看从前惠妃处置得挺好,便jiāo给她来管吧。”想了想又道,“不过她近日身子也有点不好,万贵妃得空还需得从旁多加协助。明日便让六尚局的女官们去毓秀殿听惠妃的训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众所周知,虽然后宫从前名义上是皇后主事,万贵妃与温惠妃协理。然而皇后娘娘在控权方面十分在行,后宫众人日常起居的一切事务皆由殿内省和六尚局等官署负责,而这些官署的主事无一不是诚心效忠于皇后。是以万贵妃虽名义上有着协理六宫的名号,却根本无法真正从她手中夺权。
可陛下如今居然让六尚局的女官们去恭听惠妃训诫!
训诫六尚局女官这是皇后方有的权力!陛下此举,竟是要完全拔除皇后多年的苦心经营!若真让惠妃从此将这些位置特殊的女官宦臣们攥在手中,只怕就算有朝一日皇后重新掌权,后宫也已然不是从前的后宫,想要重得人心便难了。
慕仪掌凤印三年,从未被人这般架空过。身为国母,身为女君,这简直是莫大的耻rǔ。
更耻rǔ的是,姬骞这般处置她,根本是在明白地告诉众人,他不信任她,他在怀疑她。
这样的羞rǔ,比夺取她的权力还要让她备受鞭笞。
可她只能默然地立在那里。众人都看着她,夜风瑟瑟,她缓缓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躬身施礼,道:“臣妾遵命。”
万黛也福身道:“臣妾遵命,自会好好辅助惠妃。”
姬骞看向温恪与万离桢:“朕这般处置,两位可有异议?”
慕仪没听到他们的回答。但她知道,父亲不会反对的。若是姬骞将后宫jiāo给万黛来负责,他必然是不会同意,但姬骞却将这些事qíngjiāo给了惠妃。虽然惠妃不是他的女儿,但她对温氏的忠心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以父亲的xing子,在没有把握立刻救出她的qíng况下,自然会先选最稳妥的、对温氏损害最小的办法。
至于如何帮她解围,只能过了今夜再作打算了。
万离桢当然也不会反对。万黛今夜虽然没有拔得头筹,但是扳倒她这个皇后已然是收获不菲了。让惠妃主事便让惠妃主事吧,没了皇后她孤掌难鸣,到时候再去除她自然要容易许多。
姬骞这个决定可谓是在温万二族的各种考虑之间取了一个最好的平衡,若说他事先没有半分准备她绝不相信!
她只觉得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顶着漫天箭雨站在茂山的万丈深渊之前,那时候心中的茫然与无助便如此刻这般。
可又是完全不同的。那一回,纵然她中间一度心神迷乱,事qíng却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如今才是真的是深陷泥沼、无法自救了……
难道这就是她的收梢?受了十几年的训诫,浸yín宫廷倾轧这么多年,却这样轻易就被她的对头扳倒,还是以这样不堪的罪名!
她怒极反笑,移开视线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旁边是乌泱泱的人群,侍卫围在四周,她的视线无意识地在人群中游走,落到一个身影上时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人穿着侍卫的裳服,面庞也与那个人完全不同,但她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
是他偷潜进来了!
几乎就在她认出他的同时,一道寒光凛然而现,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朝这个方向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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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慕仪在十二岁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故事。
一个女子意中人辜负,最后含恨身死。在她离世之后,她的灵魂不愿意往生,终年徘徊在那个负心人的家中,看着他娶妻生子、官运亨通。
她告诉自己,她在等一个机会。她想要在他最得意、最不想死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取走他的xing命。她一次次地想象他跪在她面前恸哭祈求的样子,似乎只有想象着这一天,她才能撑着那虚弱的灵魂继续游dàng在人世。
为了这个心愿,她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了少年变成老叟,携妻儿辞官返乡,隐居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