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于波慢慢踱到老师身边,照常有不少人围着老师。其中一个忽然问:“老师有没有Email啊?”
“有。”
“可以留一个给我吗?”
于波盯着有礼的表qíng。有礼露出一点疑惑一点为难,但很快又遮掩过去,接过学生递给他的纸和笔,周围的人一看,都吵着要。有礼只好回过身,又在黑板上抄了一遍地址。于波默默对了对心中那个有礼的地址,完全一样。
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原来有礼真的即使秦有礼!那为什么不回信?难道是没有收到吗?不然他怎么可以在课上还如此从容,甚至都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
于波心中充满了各种古怪的负面想法。他一句话也没说,等到最后一个离开,默默跟在秦有礼身后。
在教学楼前面,于波突然道:“那个,老师,我可以写Email给你吗?”
“可以。”有礼露出老师特有的微笑。
“您大概多长时间收一次?”
“基本每天都看吧。”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于波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封信重新发了一遍。也许是网络问题?真的能有老师对这种信毫无反应吗?
可结果仍是让他失望。
他绞尽脑汁,又问了些哲学问题,用自己常用的信箱发了过去。他想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网络问题。
三天后,他收到了秦有礼老师的回信,回答了他那些幼稚的问题。可他真正想知道的,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本来想躲在暗处,观察对方的行动,享受这种优势;却因为对方迟迟没有表示,反而让自己心浮气燥,落到了下风。
投出的信,仿佛落到了虚无的冥海,这种无法触摸到实体的空虚感觉占据了于波的胸口,他几次甚至想直接bào露出自己的身份拉着秦有礼好好质问一番。
借着上课的机会,于波在课后混杂在一堆人群后。他总是待在这里,却永远不说话。他觉得他所说的东西不应该被第三个人听到。
陪着老师下楼。问道:“老师收到我的信了吗?”
“你是……”
“哦,就是那封说到尼采的信。”
于波毫不在意地临时编出一封信来,他那封上得台面的信问的是人生意义。
有礼蹙着眉头想了一会,说:“不好意思,没有印象了。一般我都会回信,可能是没收到吧。”
装做很吃惊的样子,于波道:“都回信?那给老师的人很多吗?”
“还可以,都是学生。”
紧紧盯着有礼看了一会,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点瑟缩。可是没有。
他的眼睛透露着一种微微的疲倦,眼角有细细的尾纹,当他露出微笑时,眼睛自然下垂。
当夜风chuī过他们的时候,于波差点想喊:“你说谎——”
用这么无所谓的样子对你的学生说着谎。
虽然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总有一些秘密是不能告诉别人,而必须用谎话来掩饰的,于波自己就在说谎。可他的感qíng还是不能容忍有礼这么无谓地对他说谎。
有礼想遮掩的,于波都知道。可有礼无法认出他,把他当做毫无关系的他人,不想让他涉入自己的领域。
这样想着,徒劳地说着谎,又被于波看出疲倦的有礼,实在有些可笑和可怜了。
有礼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老师再见。”
“再见。”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的于波,静静地望着有礼的背影消失在浓黑的树yīn中。同时,他却感到有礼身上的烟糙味一直无法消散。
对着电脑,他打开聊天室,有礼在。
于波本来以为,网络的好处,就是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说真话,除了自己的银行帐号和密码。
可现在他却发现,他有很多无法对有礼说的话。
这真够滑稽的,本来他们可以谈所有的事,可随着于波一点点抓住有礼的影子,他们之间无限的可能xing也就消失了。
于波得小心翼翼,不谈到自己对课程的看法,不然很容易就会让有礼发现自己是他的学生。
他也不敢问有礼的工作,或者那封没有下落的信,这些都太敏感了。
于波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网上的布拉格;一个是现实中的于波。他们对有礼的了解同样多,但却要装出他们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应该知道的多。可于波也无法弥补这道裂痕,因为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