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后大概也不会尝了,他放不下冯陆离。
鹿鸣突然问:“婆婆,为什么我喝了汤,还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尘缘因果未断,强行轮回,自然会如此。”
“可若未断,我又怎会轮回呢?”
孟婆像个耐心的长辈,缓缓道:“轮回也是你尘缘因果的一部分。御宵,几千年过去,看来你的因果还是没有断。”
“居然有人和我杠了两千多年吗。”鹿鸣苦笑,“不过婆婆,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若是让现在的他去看以前的自己,他自己都会觉得陌生和遥不可及。阴间和人间时间不同,明明距离上一次过奈何桥,在人间看来,也不过百年光阴罢了。
“傻孩子,一个人轮回后的相貌会改变,但身上的灵气不会变啊,女娲娘娘天大的恩赐,大家都是独一无二的。”孟婆说着慈爱地看着鹿鸣,“你的灵气很特别,让人想到太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啊,实在是让人想要珍惜亲近,婆婆很早便记住了。”
鹿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疑惑:“是吗?”
“你感受不到是正常的,能感受到的,要不就是先天灵物,要不就是像我这样,一大把年纪,历练出来的。”
鹿鸣垂眸:“那陆离君呢?”
“陆离君?那是自然了,上天入地,恐怕数他对灵气最熟悉了。”
尽管有了思想准备,但鹿鸣心狠还是狠一跳——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孟婆苍老的手慈祥地拍了拍鹿鸣的胳膊:“你身上可有陆离神木的嫩芽,看来你和陆离君有缘分。”
“啊……的确有缘分。”鹿鸣意有所指,笑了。
此时地面狠狠一颤,差点没把鹿鸣颠下来,赶紧搀了孟婆一把,那些鬼魂早已尖叫起来,声音刺得人脑仁疼。
鹿鸣还从未见过地府“地震”,这回大开眼界:“怎么回事?”
“没事,是陆离君发脾气了吧。”孟婆还很淡定,刚刚那番大动静里汤还一点儿也没撒,“已经很久没见陆离君这么生气了。”
鹿鸣很早便知道冯陆离来头不小,但没想到生个气还能让地府抖三抖的,这下也有些傻眼:“婆婆,陆离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孟婆对鹿鸣无意之中说出的亲昵的称呼眯了眯眼,笑呵呵地道:“他连陆离神木都嫩芽都放你身上了,没告诉你吗?”
鹿鸣摇头:“他不是怨气所化吗?”
“怨气所化?的确,也可以这么说。”孟婆从石头上下来,对着鹿鸣的胸口就是一掌,“三言两语说不清,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
鹿鸣没料到孟婆会突然动手,整个人飞了出去,坠入忘川河。
之前指引着他的幽光从他胸口渐渐溢出,把他包裹起来。
鬼谈不上呼吸,他只是觉得自己正缓缓沉入一个深渊,通往另一个世界。在一片黑暗里,微光在水中扭曲了的光线闯入他的视线。
鹿鸣望着这光出神,四周的空旷静谧让他的思绪渐渐回到了从前。
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两千多年前道不太平,各国都有称霸的野心,边境摩擦是常有的事,但所有人又不敢有大动作。
只不过就差那个爆发的点罢了。
鹿鸣……应该说是御宵,他的父亲是当时沂国名将,可惜身染恶疾,没过多久便去了,沂国国君厚待他的家人,给了御宵一个可以混吃等死的爵位。
乱世之中的少年都早熟,身量刚开始拔高的时候便可撑起一片小天地,御宵也不例外,不过十六七便惦记着父辈昔日的荣光,在沙场上大放异彩,也不算堕了他们家的名声。
事实上也应了那句话,虎父无犬子,御宵在一场战役中充分展示了他的实力,乐得国君立刻就封了他个将军的名号。
树大招风,突如其来的荣耀也难免带来流言——御宵不过是得了父亲的荫蔽才有的今天,若是没有他父亲旧部相护,怕是早已身首异处。更有甚者传言,是这张脸讨得了国君喜欢。
御宵一向心大,只当这些人放屁。那些旧部仗着自己有资历,处处为难他才是真。
他爹留下来的那群书生天天对着他痛心疾首:“我等辅佐将军,是不想辜负老将军当年的知遇之恩,但是将军如今却狂妄自大,不听劝阻,实在是让我们失望啊!”
御宵似笑非笑:“狂妄自大,不听劝阻……不知各位指的事哪件事,是杀了那几个土松人那件事吗?”
“他们不过无辜百姓,饥荒逃难至此,将军却痛下杀手,难道不怕落个残暴的名声吗?”
“那他们若是奸细,我军因此大败,我是不是还要落个妇人之仁的名声。”
“将军又如此肯定对方是奸细?”
“国君有心示威迫使对方割城,敌军将领龟缩在城中不出,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冒出几个难民……”御宵声音一顿,眼神扫过几个那几人,轻飘飘地道,“对方定有准备,我军那么多将士,这万一有什么好歹,你们来替我担责任吗?你们身为谋士,这就是替我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