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罗格先生低叹:“白小姐胆色过人”
落了一地的碎玻璃上隐约有血迹,元启森的手轻颤,居然也感觉到了针扎也似的尖锐刺痛。他第一次亲眼见识白选的悍勇,想及过往她必定还做过比这更危险一百倍的事情,眼眶忽然微红。
白选不知她不过被玻璃渣子扎破了点皮肤掉了几滴血,就惹得元启森心中起了波涛。她跳出窗外之后,反手取出匕首,狠命扎进最高法院的墙壁之中,借此减弱坠势。
自然平安落地,这么点高度对白选而言实在没什么。接下来必须绕过几道墙才能抵达最高法院的大厅,再不迟疑,她直接用异能加速。
迟家保镖便觉风声呼呼袭耳,人群里突然多出个人来。此时,沈三多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意识涣散。迟咫把人平放在地,掏出手包里的妆盒,认真地修补哭花了的妆容。
白选立时火起,揪着迟咫的头发把她重重扔到一边,一脚踢过去,大吼:“滚一边臭美”
迟家保镖大惊,迟咫制止众人的异动,锐声说:“是自己人。”她看也没看白选,径自坐起身,捡回妆盒,继续补妆。
仔细观察沈三多的情况,白选心中冰凉。她双膝落地,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摇晃他的身体,又伸手指放在他颈部大动脉试探。脸色渐渐发白,她眼里的黑暗却越来越浓郁。
强忍泪意,白选低下头轻声在沈三多耳边说:“三儿,你看看我。我是小乖。”她咬了咬牙,指甲深深陷进沈三多的人中穴,有血溢出。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沈三多终于吃力地撩了撩眼皮。他目无焦距,哆嗦着唇,老半天才挤出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句话:“乖乖,别哭啊……”扯开嘴角,他用尽所有力气微笑。释然。
白选慢慢俯下身体,头埋在沈三多肩窝,一动不动。
理了理刚才被白选重手扯乱的云鬓,对着妆盒镜中美丽的自己妩媚地笑了笑,迟咫脱去大红外衣,露出里面轻薄的雪白及膝无袖短裙。她侧身卧在沈三多身边,握着他指甲乌黑的手,闭上了眼睛。数分钟后,从她唇边流出殷红血液,缓缓在这件她亲手缝制的婚纱上流淌。
第四十六章因为她想死
下雪了。阴冷了许多天的老天爷终于被那幕煽情的人生惨剧打动,飘落下细碎雪花。
紫红新郎装鲜艳喜庆,雪白婚纱短裙落于地面的裙裾有如盛放的花朵。沈三多和迟咫神情中没有痛苦,能够相依相偎着结束生命,他们很愉快。
不知何时,交战的三方都停了手,就连在最高法院大厅中警戒的法警也不再用枪口对准外面。
迟家的保镖们沉默着排成一行,用庄严肃穆的黑色人墙抵挡住了风雪以及或惊讶或遗憾或恶毒的目光。
白选已经抬起了头,脸上尤有泪痕。她凝视着迟咫带着笑意的脸庞,神情怔忡。
爱到不顾一切、忘乎所有了?在黑潮纪,为死去爱人殉情的女人,会不会只有迟咫一个?这种狗血事情,不是只应该出现在电视电影小说中吗?
那么骄傲跋扈的迟咫,她已经站在了举世绝大多数女人永远无法企及的人生高峰,她怎么就能绝然抛弃一切紧紧追随爱人而去?以她的性格,根本不会害怕继续活着面对更多的责难和挫折。她死,只是因为她想死。
“白小姐,我家大小姐说,她的遗嘱已经留给了您。”迟家一名双手持枪的中年保镖沉声说,“她曾经给过您一本她与沈先生的结婚证。”
白选身体微颤,膝盖再也无法承受重压,一屁股坐倒在地。难道那天去血玉监狱,其实迟咫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结婚证,结婚证在哪?
扯开大衣,她在内口袋中摸索,总算从自己另外缝制的暗袋里扯出了那本结婚证。这本薄薄的结婚证,除了名字是迟咫当时填上去的,其余该贴的相片,该压的钢印,一处不少。
“遗嘱写在哪儿?”翻来覆去瞧了又瞧,白选愣是没从结婚证里发现什么端倪。这么轻薄一本子,怎么看也不像有夹页夹层的样子。
“大小姐说,她在天舟银行租了一只保险箱,凭这本结婚证就能拿到手,另外还必须提供密码。”双手枪保镖说道,“大小姐交待过,以后我们二十个兄弟都跟着您,”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和小少爷。”
抬头环视,白选飞快地数了数,站在自己面前的大男人只有十四个,还有人没来。他们面容之上虽有戚色,眼神却都很冷静。这些人恐怕都见惯了生死,便是至亲的离去也无法让他们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