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容咎_作者:扶冰(102)

他看到容咎不自觉握住前方之人的衣角,抬眸想要看到更远的地方,却在下一瞬被那人轻轻震脱。

他想,以自己的性格,若是容咎固执地再揪一次,自己必定不再理会,任他一路初生小兽般握着衣袖一角。

——可是容咎没有。

眼前的一切忽然褪去虚假的生机,变得更加真实更加平淡。前方一路未曾回头的背影,也褪去了某种特殊的光彩。

寒彻从背后环住少年的腰,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心头漫上无边无际的悲凉。

色块坍塌陷落,万物如琉璃碎裂般破碎崩毁。

一切已成定局。

无能为力。

覆水难收。

【问心镜】

罗浮镜中,浮生一梦,寒彻看清了自己的心。

而问心镜,问心问心,问的是他的道心——为何生尘?为何不定?为何生出心魔、纠缠至此?

……

(忘了之前想好的设定)

……

寒彻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一幕幕景象仿佛将他素来冷硬的心敲开了一个破口,直直戳到了心中最柔软也最为脆弱的地方,难以言喻的闷痛与酸软越来越盛,堵塞堆积如湿冷厚重的棉絮,几乎令他喘不过气。

他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对容咎不止是改观,不止是欣赏,还有不知不觉的心动和喜欢。

他本不该禽/兽到对自己的晚辈、对一个这样年幼的晚辈生出情愫,然而容咎的实力太过高绝,心性太过坚定,对道的领悟也令人心惊,容咎一次次出手,强势而不容置疑地打破了他对他的固有印象,令他无法再将其视作晚辈,令他不知不觉以平等的姿态来对待。

他接近容咎本是为了化解心魔,他知道心魔真正的根源并非容咎的态度而是自己的本心,所以他从不在意容咎的想法。

他之前的修行太过顺风顺水,虽有磨难波折虽无数次逼近死亡,却从未在心境上遭遇瓶颈,因此心魔难得爆发一次便出奇地固执难解。但这未尝不是好事,隐患暴露之后便不再是隐患,而只是必将解决的小小障碍。

闭关太久,他需要重新入世修行、红尘炼心,接近容咎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心魔因之而起,他自觉此人的遭遇自己难辞其咎,他最开始的想法的确是动摇容咎的道心,令他“弃暗投明”,他并非真正为容咎着想,只是不愿自己问心有愧。

说到底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从未为谁放下/身段的玄徵君。

是他太过自以为是,太过理所当然。

容咎此人,骨子里决绝坚定到了极致,他的态度从不为任何人而动摇,他的决定从不为任何人而更改,一旦心意已决,便再不会为外物所动,亦无半点转圜余地。

这发现并未让他挫败懊恼,反而令他心生赞赏。因为这与他不谋而合:吾辈修士,道心所向,一往无前,虽百死其犹未悔!

越是接近,越是相处,他便越是欣赏,越是觉得惺惺相惜。只是不知为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欣赏已经逐渐变质,逐渐掺杂了越来越多的情愫与绮念。

或许是因为他对容咎存有一份愧疚怜惜,或许是因为他见过这人最脆弱也最惊艳的一面,或许是因为……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容咎而已。

——心动难求。

他从筑基期到洞虚期,从无名小卒到天下闻名的玄徵君,从凡人界一步步走到修真界的巅峰,却从不知心动是怎样的感觉。他以为自己无情无心无欲无求,他以为所谓道侣不过是修行途中的阻碍,他以为自己如凌绝峰上千秋霜雪,永不会有融化的一天。

……原来只是,尚未遇见而已。

尚未遇见那个足以令他心动、足以与他相配的人。

不过,倘若只是这样,这份感情他并非不能放下,真正令他彻悟的,是罗浮镜中十几年漫长而短暂的时光。在那镜中世界,他对容咎的经历恨不能以身相代,对容倾倾与薄奚尊诸人的残忍恨之欲绝,对容咎的冷漠淡泊心生爱怜,容咎不觉如何,他却感同身受,为之痛苦为之备受折磨。

他恨不能代替容咎承受一切伤痛和苦难,只将所有的幸福和快乐留给他。

——他才明白,自己对容咎的感情,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镜林】

“长离!”

容咎自镜中走出,脚步一顿。

一个人毫无预兆扑过来,将他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一手环住肩背,一手扣住腰肢,颤抖的双手宛如铁铸,他一时半会儿竟挣脱不开。

寒彻紧紧抱着他,仿佛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罗浮镜中始终触摸不到实体,无论怎样努力都只有一片虚无,他无数次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却无数次穿透他的身体,再清醒不过地意识到一切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