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树下这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或者说根本就看不见他,只顾着低头看泥地中的杂草,走到离景湛那棵树比较近的地方便停下来。
景湛立刻握紧拳头,生怕他猛然攻击。
谁知这人只是蹲下,拔下几颗草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兴奋的将草拿开些瞧了瞧,将它放进背上竹筐里。
他这是......在找药?
景湛慢慢放下心。
只见树下这人猛然抬头,双眼看向树上。景湛那颗还未放稳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可这人却跟看不见他似的,自顾自的嘟囔一句:“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出太阳啊?”
说罢便站起身,将竹筐背好,艰难地朝前行进。
景湛确定他看不见自己,这才跳下树跟在他身后。
方才未仔细观察,现在才发现,苏忘离比自己居然要矮上一头,身材也是瘦弱成杆,除去还未脱离稚嫩的白皙脸颊,其余的和现在全然不像。
“师父的咳嗽好像是比以前好多了,看来我的药还是管用的。”苏忘离自顾自的说着,有些得意的甩甩马尾,伸手拍拍身后装药的竹筐,咧着嘴笑起来,露出一溜整齐的白牙,眉眼弯弯。
景湛跟在身后,两只眼珠目不转睛的盯住眼前人。
这是师父什么时候?
正想着,只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下,看向草丛之中一脸慌张焦急的模样。
随后便蹲下,伸手欲摸向草丛,却又不敢触碰。
是什么?
景湛抬脚走过去,蹲在苏忘离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草丛之中。
只见一条细长的小黑蛇奄奄一息躺在嫩绿草丛之中,身上是数不清的血口牙印,不知是被什么怪物咬的,伤口极深,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不过令景湛奇怪的是,若说眼前这东西是蛇,可它头顶上左右各长出一只犄角,可若说他不是蛇,这细长的模样除了蛇,他可没见过别的。
“你怎么伤的那么重啊......”苏忘离蹙起眉,心疼道。
可一双手却停在半空中,一副想碰却不敢的样子。
“我没有恶意,不是坏人,我,我轻轻的,你别咬我......”
明知它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却还是害怕的双手颤抖,嘴里不断小声嘟囔着。
景湛瞧着他,觉得可爱,心里陡然升起几分欢喜,可笑着笑着却又顿住了。
他师父以前也是个有喜有悲的,敢爱敢恨的人......
到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所有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
他想着想着,便走了神。
苏忘离早就将小黑蛇轻轻拿起,屏住呼吸放入背后竹筐里,背好竹筐走远了。
景湛才回过神来,立马抬腿跟上去。
走出树林,景湛才觉得周遭一切似曾相识,似乎在何处见过一般。
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跟随苏忘离走近寺庙大门,看到沉木牌匾上的三个大字,他才瞬间想起来。
渡悲寺。
这分明是苏忘离梦中的景象!
自己为何又进来了?
见身旁的人走进去,景湛顾不上这么多,欲要探个究竟,便抬腿跟上去。
若是这番可以了解到苏忘离的过往,也倒是有收获......
只见苏忘离来回看了看,偷偷摸摸进了最头上的一间房,将筐中的小黑蛇拿出来放于被褥之上,竟还担心它受凉的给它盖上一角薄被。
蹲在它身旁轻声道:“寺内不可养别的东西,这间房就我一人住,我先去给师父熬药,你且在此等我回来,千万不可乱跑呀。”
他千叮咛万嘱咐,仿佛这条蛇能听懂他说话一般,可他却不知道,这只是一条小黑蛇,牲畜怎能听懂人说话?
“对了,你现在看样子也动不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苏忘离似乎想到这一点,便将竹筐中采好的草药弄出点用手碾碎,小心翼翼的铺在小黑蛇的伤口之上,轻声道:“这草药很管用的,等我明日再去山上多采些回来给你用,放心吧,你的伤肯定会很快好的。”
苏忘离见它缓缓动了动,便安慰道。
随后起身将竹筐拿出去给自己师父煎药。
景湛便一直跟着苏忘离,瞧着他在呛人烟雾里拿着把大蒲扇来回扇,一只手捂住口鼻,被柴火燃烧的浓烟呛的直咳嗽,景湛本想过去帮他,想要接过他师父手中的蒲扇,将苏忘离赶出这个浓烟密布之中。
可惜,他做不到......
苏忘离看不见他,与他而言,自始至终,两人都不是一个世界,他们之间隔一道无形的屏障,是景湛无法迈越的纵横沟壑。
他只能心疼的蹲在苏忘离身边,眼睁睁的看着瑶华仙君,自己的小师父卖力的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