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功成见他面色不善,以为他是在乎财产,拉长了声音道:“景生,孙家是富裕之家,你与孙少成亲后,衣食上自是不愁的。你看眼下的夏家,也没有多少钱财了,景瑞他还要娶亲,你就……体谅体谅……”
“我到了孙家以后,便不再是你的儿子,爹可是打算将夏姨娘扶正?夏家自此便只有夏景瑞一个儿子?”夏景生愠怒。
夏功成沉默了。
“当真是人走茶凉啊,我娘人没了,到最后连个名分都保不住。”夏景生冷笑道。
“景生,月儿是很好,可她走得太早了,这些年你夏姨娘里里外外为这个家操心不少……”
“你不配提我娘的名字!”夏景生怒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景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爹已按你娘的意思,护你周全,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儿。”夏功成的脸色很是难看。
“那你就不该提!”夏景生寸步不让。
夏功成大家长当久了,几时被人这般忤逆过,当即拍桌道:“我不是在跟你商议,此事我已经决定了,你毋用多说。”
“这就是护我周全?你当真要如此?”夏景生冷冷地看着夏功成。
“我意已决……”
“好,这些年我也挣了一些钱,既然你要把我卖出去,我就用这些钱买断我自己,今后夏家的所有事情,皆与我无关。今日我离开了这里,便不再踏入。”夏景生眼中已失了温度。
这个他担了二十年的夏家大少爷的名头,终是要摘下了。
直至今日,他仍记得当日被人从别庄接回夏府,府中人看他的陌生眼神。
他原以为自己终于回家了,殊不知他于夏家而言,始终都是一个短暂的过客。
夏景生的步子放得很慢,等他回到房间,负责梳妆的喜婆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哎哟,我的新姑爷,你可快些吧,时间可紧着呢。”
几个小厮手脚利落地帮夏景生穿上婚服,那喜婆将他摁在椅上,好一通打扮。
夏景生再睁眼时,瞧见的是镜中俊眼修眉的俊俏公子。喜婆瞧着自己的手艺,喜不自胜道:“这可是头一遭有两位新姑爷呢,凤冠霞帔都用不上了,不过这样瞧着也俊!”
她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刚想塞夏景生手中,忽然想起性别不大对,手上的动作一时僵住了。
“怎么了?”夏景生见她面色纠结,遂发问。
喜婆一跺脚:“将就着看吧。”说着,把手册往他手中一塞,急哄哄地招呼人出门了。
夏景生一脸莫名地翻开手中的册子,只瞧了一眼,便两颊绯红,心跳如鼓。
那小册子中,皆是洞房花烛夜的实操图解,不过画上的主人公是一男一女,难怪方才喜婆会是这副神情。
恰在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夏景生慌忙将那册子塞进袖中。
“姑爷,孙家接亲的车子来了!”喜婆在门外喊道。
窗外的天色刚刚泛白,天空还留存着破晓前的一抹微蓝。夏景生站起身来,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拉开门的一瞬,鞭炮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夏景生在众人的拥簇下,坐上了孙家迎亲的车子。
那日清晨满室香烛炮仗的气息,始终镌刻在夏景生的记忆里。
第五十章
车子载着夏景生一路前行, 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道旁的野狗在叫唤。
路线是早已规划好的, 夏景生正闭目养神, 车子却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夏景生睁开眼睛。
“大少……”孙家的司机为难道,“前头有截树桩子拦在路中间。”
按照习俗,迎亲这一路上, 若是在路上碰见大石或树桩拦路,便要将轿子遮起来,否则便不吉利。
夏景生坐的是轿车,迎亲队伍唯有拿红布盖住车顶,又在车前系上红绸。
车窗外, 喜婆的声音传来:“不是让你们提前检查了么,这迎亲路上要顺顺当当才好, 不要遇见什么挡路的东西。”
下人辩解道:“我们事先检查过的, 谁能料到会有截树桩子在这儿呢?还恰好拦在路中间,就跟中邪了似的。”
“呸呸呸。”喜婆赶紧止住话头,“这话若是让人听见了,当心扣工钱!”
好不容易车子继续启动, 大伙儿都松了口气。
喜婆吩咐道:“给我奏乐,驱驱晦气!”
这时, 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乞丐, 冲着迎亲队伍不依不饶道:“各位行行好,给口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