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乞丐身上都是灰,喜婆叫道:“哎哟, 哪里来的臭乞丐,脏死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赶走!”
下人照着吩咐,把乞丐赶走了,整顿了一番,迎亲队欢欢喜喜地向前走了。
没有人留意到,在街角的墙根处,有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浑身脏兮兮的,正小心翼翼地啃着一瓣脏了的窝头。
过了一阵,方才那群乞丐径直冲墙根走去,为首的乞丐抬脚把那女人踹到一边:“哪来的臭婆娘,滚远点儿,这是老子的地盘!”
女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一群乞丐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三三两两地坐下来。
为首的乞丐掰数着兜里的零钱,啐了一口:“呸,还当那孙家多有钱,娶亲那么大的事儿,都没讨要到几个赏钱,老子千辛万苦弄那树桩子拦路,早知道就不费这劲儿了。”
“大哥,我早跟你说了那说书先生不靠谱,什么孙夏联姻轰动江城,都是胡说的。你想啊,男男成亲,孙家夏家都抱不上孙子,能高兴嘛,肯定不给赏钱啊。”一旁有人附和道。
“就是,我看那孙家那么抠门,夏大少在孙家,也没好日子过啰……”
那些个乞丐大声地议论着,没人留意到,缩在角落的女子停下了啃窝头的动作。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着迎新的路线走去。
“诶,那家伙干嘛呢?”有人发现了她的动静,诧异道。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傻子,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来来来,把钱分一分……”
孙家门前聚集了许多人,奏乐声、鞭炮声、道贺声不绝于耳。
孙闻溪穿上那特制的喜服,取下腕上的手表。镜中的他长身玉立,一双眉眼格外精神。
听见外头传来奏乐声,下人喜道:“恭喜少爷,这是新姑爷到了。”
孙府是西式建筑,特地在花园里搭建了拜堂的场地。
车子刚进院门,一炮礼花从天而降,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车门开启,外头伸进来一双手。
夏景生顺着那手往上看,瞧见了一身大红喜服的孙闻溪。
喜婆高声道:“新郎到——”
夏景生把手放在孙闻溪温暖而干燥的掌心,抬脚迈出车门。抬头的一瞬间,他发现孙闻溪正用手替他挡住车顶,防止他被撞到。
一个微小的细节,瞬间让夏景生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仿佛周遭喧天的锣鼓声、宾客们的谈笑声都与他无关,此时此刻,唯有牵着他的人,才是至关重要的。
孙闻溪牵着夏景生穿过花堂,行至礼台上。
孙其满与亲朋好友已就坐,孙其满满脸笑意。
引赞高声唱诵道:“一拜天地——”
夏景生与孙闻溪牵着大红绣球,虔诚鞠躬。
弯腰的一刻,夏景生忽然有种不真实感,一路走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初见时,他与孙闻溪素昧平生,彼此针尖对麦芒,却因为一桩又一桩的奇事,熟识彼此。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线将他们维系在一起。
“二拜高堂——”
他们的家庭出身不尽相同,孙家是前途无量的新贵,而夏家是日薄西山的世家,原本该遭遇重重阻碍的他们,却最终走到了一起。
孙其满乐呵呵地接过了夏景生的奉茶,还现场叮嘱道:“小两口,婚后要好生相处,和和睦睦。”
“夫夫对拜——”
这场婚礼在整个江城史无前例,就连那传统的唱祝词也改了。
夏景生抬眼看向孙闻溪,那婚服穿在孙闻溪身上,显得格外挺拔。
弯腰的一刻,夏景生拽紧了手中的红绸,心跳如鼓。
“礼成!”随着引赞的一声高呼,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宴席开场,作为新人,他们要轮番地敬酒。
夏景生看着一对白玉酒杯被斟满,小小地尝了一口,诧异地瞧着孙闻溪。
那杯里盛的不是酒,而是普通的水。
孙闻溪若无其事地搂着夏景生的后腰,端着笑脸一张张桌子地敬过去。
今日孙夏联姻,吉祥戏班精心排了一出《抬花轿》,特地请兰承云出山。
此时,大戏开场,兰承云身着大红袍服,数月后再度开嗓,赢得了满堂彩。
趁着大伙儿的注意力在戏台子上,一对新人也总算可以歇一歇。
夏景生看着戏台上巧笑倩兮的兰承云,想起了他与孙闻溪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