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澄着人送来了衣物,等孟鸣朝沐浴后,方拾遗把小孩儿擦干净揉顺条了,裹进衣物里,反手端出碗药来:“你身子不好,岑先生开给你的补药。”
药汤苦涩,孟鸣朝也没闹,乖乖喝完了。
他不是穿得破破烂烂,就是裹着方拾遗的外袍,瞧着可怜,现在洗干净穿上合身的衣物,坐姿端正,唇红齿白,丝毫不比那些世家出来的小公子差。
方拾遗揉揉他的头发,把他抱到床上——揽月居四间屋,剩下那间默认是师父的,总不能占师父的屋,作为大师兄,带带小师弟也是应该的。
连日的疲惫涌上,孟鸣朝喝完药就困得睁不开眼,沾了枕头就浅浅入眠,泡了热水后脸上有了血色,粉雕玉琢的,水灵又可爱。
方拾遗戳戳他软嘟嘟的脸,吹灭床边的灯,轻手轻脚地坐回窗边桌下,点起油灯。
孟鸣朝的睡眠浅,他一走就立刻惊醒了,迷迷糊糊地钻出小脑袋:“师兄……还不睡吗?”
没得到回应,小孩儿又往外伸了伸脖子:“师兄在干什么?”
夜深如许,万籁俱寂。
方拾遗终于得空,挑灯夜战,奋笔疾书:“写论文!”
干他娘的论文。 隔日一早,方拾遗青着眼,趁着早课还没开始,提着两坛酒,去了药园。
岑老头脾气古怪,无亲无友,不喜有人打扰,这处药园是最安静的。两人相识,还是因为方拾遗逮鸡追狗翻进了园子,闹得鸡飞狗跳,险些把老头儿气死。
轻车熟路地拐进药园,走到深处,岑老头愁眉苦脸地捧着根绿藤,听到方拾遗的脚步声也没搭理——绿藤要死不活的,没了昨日的嚣张气焰,蔫哒哒地趴在地上,把自己打了好几个结。
方拾遗诧异地蹲下来戳了它两下:“这是怎么了?”
“今早就这样了。”岑老头抱情人似的,心疼得要死,“是不是你昨晚溜进来斩了段藤条去泡酒喝了!”
一口黑锅莫名盖下来,方拾遗只觉脑上一沉,非常不痛快地正气凛然:“我像那种人吗?”
“你他娘的就是!”
他还真干过。
“这次真不是我。”方拾遗笑嘻嘻的,看起来丝毫没有说服力,“你这宝贝疙瘩藤土皇帝似的,谁来折腾谁,昨儿还欺负我小师弟,看这样子还死不了,当吃个教训吧。”
没一句中听的,老头儿翻白眼:“滚滚滚!”
方拾遗不客气,放下酒就走。
岑老头唉声叹气,摸摸他可怜的绿藤,听脚步声渐渐远了,掀了掀眼皮:“你那小师弟有些古怪,说不上来,注意着点。”
方拾遗浑不在意,挥挥手走了。
到浮云阁时,天色微亮。这处太高,仰望外间时,雾霭沉沉,漫天星斗依稀。
阔别几日,依旧热闹,小弟子们嘻嘻哈哈的,围在一张桌边起哄。
“三师兄三师兄,这位小师兄可以摸吗?”
祁楚正襟危坐,得到方拾遗的嘱咐,兢兢业业保护小师弟不被掐坏脸,肃容拒绝:“不可。”
小弟子们瞧不够新鲜,继续试图捏新来的小师兄两把,飞快地交流着八卦。
“难怪大师兄和二师兄消失了几日,原是为了带小师兄回来。”
“胡说,大师兄明明是去除鬼的,你们看,今儿小报上,大师兄回头条了!”
“写的什么?我灵石花光了,爹娘不给零花,买不到小报了……”
“听着啊——‘山海门新星出世除魔,一剑叱咤风云变幻!’”
方拾遗:“……”
哪来那么多风云给他叱咤,嫌秩序执法队不够厉害?
北天宫那年年争着来给师父送人头的老王八,前一阵不就因为毁坏公共山头被抓了!
拿着小报的弟子抑扬顿挫,充满感情:“‘……只见方少侠纵横腾挪,与二鬼相争不下,剑气纵横,风云变幻……据绿水镇张天师所言,方少侠宅心仁厚,心怀天下,和善可亲,力大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