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即将被套上项圈的野兽,机器人怀疑自己快爆发了他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被关在笼子里,可这个过分自由的春天让他回想起自己渴望自由的本性,让他回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燕书意这个姓名。
他是燕书意,喜欢极限运动,攀爬雪山,眺望星辰,在舞池彻夜跳着华尔兹的燕书意,而本能复苏的过程中有人想要压断他的脊骨,切碎他的神志,让他再次陷入不知能否复苏的沉眠,他不可能接受,灰暗眼睛里弥漫着逼近临界的血色但碍于心爱的男孩,他默而不发。
聆春却比他先开了口,男孩说:“不要再拆了。”
“哈?”黑痣狞笑,“我告诉你,你的情郎这回铁定是要被报废了。”
说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脚踩上了床板,拉开聆春的腿。
“你做什么?”燕期厉声喝道。
瘦高个手指一旋,不知做了什么,他背后一阵痛麻几乎是立刻,他发现自己的右手不能动了。
聆春用力推开按着自己的黑痣,目光如刀锋一样冷厉,黑痣却没有再对男孩施以暴行,而是对一旁的瘦高个说:“你刚刚也看到了吧?”
瘦高个点了点头。
黑痣走到舒望月面前,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脸,问:“你儿子下面有个逼,你知不知道?”
舒望月空茫的眼神呆滞了一瞬,下一秒,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般尖叫了起来。
黑痣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把她掼在地上,对瘦高个说:“他亲妈不知道,不是天生的,后天变异。”
瘦高个挑眉:“那也不用查他了,直接送到李博那里去吧。”
黑痣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要把聆春拖下了床,聆春隐约意识到情况的严重,他开始反抗,用力地一脚踩在了黑痣的膝弯,趁着间隙跃下床,紧挨着墙壁,站得笔直。
“过来帮忙!”黑痣吃痛,又觉得被下了面子,掩饰性的大喊。
瘦高个连忙丢掉了手里的器具,奔向男孩,他没有黑痣那么粗暴,声音里搀着柔和的诱骗,他说:“小孩,没事的,李博士不是坏人,就是要给你做点身体检查,替你看病。”
聆春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一旁的燕期,只见机器人像是全然失去了控制一般为蹲在原地,没有动作,垂着头,眼睛都失去了神采。
他的机器人被关停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聆春的心脏,但聆春不知道是,此时燕期的意识并没有消散。
黑痣和瘦高个的话刺痛了机器人心底的那根弦,致使他在脑部绵密的刺痛中坠入回忆。他涣散着瞳孔,想起金球奖颁发的那天,他亲手给妹妹春和带上了据说是陨石碎片制成的蓝宝石胸针,志得意满地告诉她:“哥哥真的给你摘到了天上的星星。”
但是春和却没有开心,也没有笑,而是扭曲着那张越来越不像人类的脸,哭着跟他说,我再也不想去研究所了,我想死,哥哥我想死,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想死。
他颤抖着抱着瘦弱的妹妹,问她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妹妹一边蠕动着漆黑覆满小壳的唇,一边告诉他,她在研究所里很疼很疼,研究所的人不是真的要治她的病。
她说,她快疼死了,每天都觉得自己要死去,脸上的硬物越长越多,痛感越来越麻木,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人。
她说,哥哥,我死后会下地狱,我会下地狱的,我看到野狗咬破研究所的排水管跑出来,李博士跟我说那是梦,可我不相信那是梦,我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死了也永远没有办法上天堂。
燕期哆嗦着嘴唇,他看见妹妹临终时半人半鬼的丑恶身躯,想起阁楼上那只会流泪的野狗,影像渐渐重合,随之画面隐去,眼前出现了他心爱的男孩,还有那两个向男孩逼近的恶鬼。
机械的心脏一瞬间疯跳起来,失控了,像被病毒控制了一样他失控了,脑海中卷起飓风,他在心里尖叫着,不要碰他!不要碰小春!
失去控制的身体好像又有了些微的反应,但视线很快就被鲜红浸染,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尖厉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他找到了自己失明的原因金属质的眼球上有什么湿热东西流过。
搏斗声炸响,机器人沉重的身躯猛地撞在墙上,把一旁的穿衣镜撞得粉碎,从流星般四溅的碎片里他看到了好几个自己,重重叠叠的身影站在墙边,左手紧握成拳,钢铁的拳头上,金属的眼球上,通通溅满了浓稠的血浆。
意识渐渐回笼,拨云见日一般,模糊的视线完成了聚焦,他终于清楚地看到了脚边躺着的黑痣,黑痣额头上的巨大开口汩汩流着血,胸腔已经停止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