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发现聆春站在墙角,惊愕地看着他,喊:“燕期!”
“小春。”他张开嘴,沙哑地说道,“小春,不要相信他们,不要去研究所。”
可能是脑子里发生了短路,电花火光在他眼前闪烁,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喊的小春是爱人舒聆春还是妹妹燕春和,仅存的意志支配着他走向一旁的瘦高个,宽大的手掌捉住对方的领口。
“你完蛋了。”瘦高个重复着黑痣刚进门时说过的台词,他的身体没有颤抖,他的声音里也没有畏惧,只是讽刺地、冷冷地说,“你知道放任一个可能是变异体的小孩自由活动是多危险的事情吗你忘了瘟疫?忘了野狗?你忘了那长达九年的灾难?”
燕期没有听进去,他只问:“你会说出去吗?”
瘦高个嗤笑着,没有作答。
机器人点了点头,突然松开抓着对方衣领的手,在对方急急喘息的时候,一把拧断了脆弱的喉咙。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沾满鲜血的钢铁手指,眼前像老旧电视机一样,时不时闪过一大片白茫茫的雪花,他几乎是摸瞎走到舒望月的面前,低声重复:“你会说出去吗?”
舒望月被这炼狱似的景象吓呆了,筛糠似磕碰着牙齿,一点点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墙面。
“燕期!!!”聆春大声喊,他的嗓音因为过度用力而嘶哑,带了点哭腔,仿佛咽了一口含着沙的风。
燕期动作一僵,他朝着男孩发出声音的方向扭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
聆春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攀着他的手臂抱紧了他,机器人不敢再有动作,他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失控,折断眼前这枝脆弱的玫瑰花。
舒望月清醒过来,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去,燕期没有注意,而是低头看着怀里的男孩,嘴唇微颤:“小春,小春……你快离开,我杀了人……”
聆春说:“我们一起逃走。”
燕期指了指背部被撬开的铁板,摇头道:“我走不远。他们会联系爱佳工厂,这里面装了定位器。”
聆春仍旧没有同意,他轻轻说:“那我们一起被抓起来。”
他们没能得出一致的结论,就在机器人决定故技重施,用强制手段将男孩驱离现场的时候,嘹亮的、刺耳的警报声环绕住了租屋,训练整肃的脚步声急急响起,全副武装的警卫队在舒望月的引领下包围住困于罗网的二人。
燕期撇开男孩,大步上前,在警卫队入侵前关上卧室的房门,他背抵着门看着聆春,低声说:“小春,你答应我一件事。”
提着警棍的安保上前撞门,机器人以身躯相堵,脸上因痛楚露出接近哀求的神色。
舒聆春知道自己无法答应,却无论如何不能出言拒绝,他只能用力的摇头,想要把灵魂甩出体外般,拼命地摇头。
燕期无视了他的动作,沙哑着喉咙,飞快地说:“待会警卫闯进来,你就说你的机器人出了故障,突然杀了这么多人,还要攻击你和你的母亲……”
“不!不是!”聆春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哭道,“我不能这样!”
“破门!!”外面传来整齐的命令。
“嘘唔!!”一次猛烈的撞击似乎好巧不巧击中了燕期的肉身,他痛呼一声,嘴角洇出一丝血,“小春,你听我说,不管你怎么交代,我都会被销毁,把一切都推给我,蓝星石是我偷的,人是我杀的……因为我中病毒了,我是坏的,他们就不会再深查,不会再为难你……”
“它受伤了!”外面的警卫听到机器人的痛叫,“这个位置!上膛!”
“你答应过我的!”聆春颤着声音道,“你说过在我学会修你之前……”
机器人嗤笑了一声,抬起低垂的头颅,无奈道:“我是骗你的。”
聆春呆呆地看着他,只见那双金属冰冷的眼珠边缘,一点点,缓慢地,溢出两行细细的血泪。
刹那枪响,硝烟四散,破败不堪的门轴轰然折断,机器人用力挺直了身躯,钢筋铁骨替代了门轴,支撑着门板堵住狭小的入口。
一颗子弹激射进来,卡在他钢铁的肋骨间,锈色的血细细溢出。
“你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我自己,就算我活下来,也不可能真的撑到许诺的那一天。”燕期仰着面,任由那两行血泪堪称可怖地从脸上流下,他的声音沙哑而低微,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濒死地含着血,“答应我。至少,至少我可以救你。小春,我求你了……”
枪声逐渐变得密集,坚硬的门板逐渐布满裂缝与弹孔,机器人的身上伤痕越来越多,磨损处重重交叠,地上淅淅沥沥下起小小的血雨,他柔软的躯干遭到了袭击,中了子弹,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