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鄞及时打住了那句话,转而问秦愈。
“不是认识……我在我家见过你,但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秦愈擦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同时也有葛鄞的半张脸,那人的眼神太过炽热,不免让秦愈将他平日的态度对比。“你就坐在那里,我的床边。是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一天发生的事,你要是不提我还就想不起来了。”
那道淡淡的人形,突兀地出现在2020年的一个冬天。
秦愈放下方巾,走出了盥洗室。
葛鄞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他让秦愈坐下,自己再拿起酒精棉花,准备处理伤口。
这一次葛鄞明显下手没那么重,他漫不经心道:“也许是我认错了。”
“是啊,要是真的,我为什么要想在两百年后才醒过来呢?”秦愈放松了肌肉,但酒精刺激血肉还是带给他剧痛。“这个时代有什么不好?”
陷入沉默,葛鄞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消完毒,用纱布给秦愈包好,说道:“好了。”
秦愈点头,刚才葛鄞的情绪有些失控,不知道那句没有说完的话里,藏着什么秘密。但他不打算问下去。
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齐敏敏她们差不多也收拾完毕,准备休息了。秦愈拖着疲软的双腿走到屋内的床边,将被子掀开躺了上去,他招呼葛鄞:“咱俩来说点别的。”
秦愈将被子拉到胸口,看着坐到床边的葛鄞:“你那天说的你不喜欢女人。”
这句话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葛鄞并不否认他的取向,他将马甲脱下,背靠在床头:“我知道在你们那个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接受。”
“不包括我啊,什么异性恋才是正常的这种话,就是我爸那种认为娃娃亲都能作数的人也不认同。世历以后……”他顿了顿,“人的思想是相比于21世纪如何?”
“不再有种族歧视,男女真正平等,但人权自由与阶级差异却趋于极化,没有人会去关注你喜欢男的女的,只有不触犯法律和道德底线。”
刚一躺下,葛鄞视线就开始模糊,这张床软到过分,他感觉自己好似要陷进去。
秦愈叹口气:“人们总是对未来充满期待与憧憬,谁知道会是这样呢?”
他看着从床顶垂下来的床幔道:“在那个时候,人们就可以不顾世人眼光,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对另一半的需求了吧。无论是同性异性,还是像我这样的,少一件不必要的忧心事总是要让人轻松点的。”
没有人接话,得到的回应是均匀的呼吸声。
他转头去看,葛鄞偏着脑袋已然睡着了。
秦愈凑近了一点,却没吹熄蜡烛。
这个角度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他看着葛鄞紧闭的眼睛,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此刻安静睡着,少了几分锐气,这么一看也不过是个平常的英俊的男人。
秦愈大大方方地看了一会,将被子盖住他的肩膀,然后越过葛鄞将烛台取过来吹灭。
意识下沉的最后,他对葛鄞说道:“你说的那些,梦里也许就能得到答案了。”
这一觉就睡到大天亮,他醒的时候天还只是翻白,一夜无梦,秦愈睡得特别沉。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但是这个动作还是惊动了葛鄞,后者睁开眼,怔怔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后将视线放在穿衣服的秦愈身上。
这套衣服很干净,就放在门口,也许是贝克或者丽萨送来的。
“几点了?”开口时,还没恢复的声音微哑,葛鄞清了清嗓子。
盥洗室里传出水声,秦愈回答:“也许五点左右,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
说话间,葛鄞已经走到了他旁边。
“我们可以早点出去。”他看着镜子里他的圣痕,手指拂过那一片,便有灼烧的感觉。
秦愈捧起水,拍在脸上:“也行,只有这个机会能去祈祷室了。要不要去叫上其他人,昨晚忘了说。”
没有回应,秦愈就知道是不愿意的意思了。他点点头:“人太多是不太好,我们去看看便回来。”
祈祷室在最里面的东南角,走廊外面就是昨天他们路过的玫瑰花墙,此时正是花期,馥郁香气将整条走廊贯穿。
“就在前面。”葛鄞道。
他们绕过秋千架,一座小型的十字架雕塑出现在眼里,十字架后就是祈祷室。
然后秦愈发现祈祷室的门居然开了一道缝。
有人进去过。
浓雾尚未散去,可见度不足二十米,虚掩着的门像是一个诱惑,让他们靠近一探究竟。
会是谁进去了?也许那个人现在还在里面。
秦愈和葛鄞小心贴近门,祈祷室里有烛光闪烁,还有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那人哑声念着什么,听不出来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