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这般莽撞?”
北云容用绢布擦了擦栾木的花脸,栾木也不在意,眼角弯如月牙,“许久未见,想念得紧,自然就莽撞了些。”
“不过几日而已。”
“你是才过了几日,我这可是好几月了呢,不说了,今日七月半,鬼魂可随意进入人界探望自己生前的亲友,每年此时我都是要去一个地方的,今年你随我一起去吧。”
北云容点头应诺下,今日通门大开,可随意进出,二人来到酆都城内,下方迷蒙之地可见各处火光莹莹,每逢七月半,别处都是闭户不出,唯有这酆都鬼城上下热闹,这是鬼五爷定的规矩,他说鬼城就应有鬼城的样,不过那些凡夫俗子的节日,就要大搞大办这鬼节。
二人往城内前往,然而没走几步,只见前方有一红衣人站在山头眺望城内情况。
“念卿?你怎在此?”
栾木诧异地上前叫住了那人,自第一殿审判那日一别,他便是没有再见过念卿,他不能随意出鬼界,虽然念卿可自由往来,但他自然也不会来看望自己,所以一别百年,再见到故人,栾木心中颇为触动。
羽书闻声回头,看了眼他们二人,随即将袖中鹤羽拿出,“有人邀请,自是来赴约。”
说罢他迟疑片刻,复又问向栾木,“判官大人,鬼五爷可安在?”
“为何如此问?”
“一别当初已是过了百年有余,他一介凡人,纵然安在,想来也已是发须花白了吧。”
栾木来不及开口解释,身后突然传来一爽朗笑声,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半截鬼面从暗处走来。
“我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见其模样如初,羽书略显惊异。
“鬼五爷是通门的守门人,怎么也算是半个鬼神,还不至于像念卿兄所说。”
羽书对其上下打量两眼,这阔别许久,人倒真真是未有所变化。
“鬼五爷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这年年的七月半都是我一个人过,觉得有些无聊了,恰好从藏库中找到了公子当年给的鹤羽,所以找公子下界游玩一番,不知可有打搅?”
“未有。”
羽书移开目光,神情淡然地往山下而行,酆都城内歌舞升平,一反往常阴郁模样,人人脸上都戴着花色不一的鬼脸面具,虽样式怖人,但气氛欢愉,长街两侧不仅有各路商贩叫卖,还有各路鬼界来的阴灵游荡,羽书从未见过如此热闹景象,瞧见何处都新奇得很,前方有人耍刀卖艺,还有人当街给小孩儿讲鬼故事,吓得小娃子们嗷嗷大哭,有的是在此长居的后代,有的仍旧是亡命徒,人人穿梭于灯彩长街,相视一笑,各自言欢,这景象倒是分外和谐。
忽瞧旁侧有商家在卖酒,寻常酒家都是一整坛子的卖,这儿倒是新鲜,竟是只卖一碗酒,同一个人不多卖,独独一碗,那酒味奇妙,远处闻着香气扑鼻,凑近一闻却是香气全无。
“这是何酒?”
“明目酒。”
鬼五爷随其跟来,掏出五文铜钱放在了小贩的桌上,端起其中一碗递于羽书,“虽说酆都处处都是鬼魂邪祟,但七月半不同,七月半通门敞开,枉死城中的白灵都回于世间,找寻各自挂念之人。喝了明目酒,凡人就能看见归来的亡魂,一碗酒可见半时辰,明目酒不可多饮,酒中带有毒性,若是超过一盏便会有性命之危,所以只卖一碗,虽然公子不需要此酒,但此酒味道怪异,是世间少有,可尝个新鲜。”
羽书接过酒盏,抿了一小口,其酒水入口甘甜柔化却在咽下喉之后变得苦涩难喻,一盏饮尽后,味蕾之中甘苦反复,果真是奇妙,他本是想让北云容也来尝尝看,然而回头却是不见他与栾木二人的身影。
“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判官大人每年来人界都要去姚虚,今年应是也不例外。”
“是吗?”
羽书收回视线,随口应答了一声,心里却是有所埋怨,走也不告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