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颇为凶险,前辈不愿也不妨。”陆照旋心平气和道。
洛书遥怎么能拒绝?
即使不论道义,压在她头上的人情债本身便是一桩负担,是她修行路上的阻碍。
陆照旋如今不过化丹修为,已经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搅事功力,她要是凝婴了,闹出来的得是何等样的麻烦?到那时候她若向洛书遥要求兑现人情,洛书遥可还兜得住吗?
“去那啸平龙宫倒不是什么事。”洛书遥尽量镇定,“只不过敖正铭已是元婴二劫修士,我才刚凝婴,他若动手,怕是拦不住。”
陆照旋静静道,“前辈不必担心,敖正铭不在西海。”
洛书遥一怔,又觉难怪。在她与陆照旋短暂的接触中,后者给她的印象是胆大包天下藏着无比缜密的心思,像正面挑衅元婴二劫修士这种事,实在不像陆照旋会做的。
“敖正铭与朝家余孽纠缠不休,宗门容不得他了。”陆照旋淡淡道。
洛书遥动作一顿。
“当年宗门未对朝家赶尽杀绝,是因为牵扯甚广,然而如今已过去两百年,再深的牵扯也淡了。朝家不知惜福,四下逢迎,只能自取灭亡。”陆照旋说到此处,抬眸直视洛书遥的眼睛,“前辈,凝婴之后,有人来找过你了吧?”
洛书遥呼吸一滞,旋即露出苦笑,“瞒不过你,不错,朝家人来找过我。”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些人在前辈凝婴之前也曾找过你。”
洛书遥颔首,“没有如今这么殷勤。”
“前辈打算认祖归宗?”
她这话仿佛一道惊雷一般在洛书遥心上炸开,让后者当即激烈否认,“怎么可能?”
陆照旋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
“我不会和朝家扯上关系的。”洛书遥稍稍平复心绪,缓声道,“朝寒生只是我的生父,却更像是个陌生人。我没有享受过朝家一天的好处,更不可能和一群丧家之犬搅在一起。相琨瑶也是。”
“前辈是否想过,朝家在西海频频动作,而作为有着朝家血脉的你和相琨瑶前辈长年居于西海,在宗门眼里是个什么立场?”陆照旋问道。
洛书遥不语。
“我信前辈不愿与朝家有关系。”陆照旋轻轻点点头,“然而旁人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洛书遥微微蹙眉。
“我上次问前辈为何不归宗,其实是为我一点私心。”陆照旋坦然道,“九年后便是本宗真传弟子轮换之期,我虽有师尊做靠山,到底根基浅,想请前辈助我一把。”
“我知道前辈怕自家出身在洞冥派受排挤,然而留在此处却更凶险。若前辈愿意助我,我自然也会为前辈作保。”
这是互惠互利之举。
倒不是说洛书遥留在西海就一定会被洞冥派当成暗通款曲朝家,但到时便全看话事人的心意了。似洛书遥这等能修至元婴者,又怎会将命运悬于人手?
“那相师姐?”洛书遥沉默良久。
“今日同去,他日自当同归。”陆照旋静静道。
***
西海是散修圣地。三上宗的手轻易不朝此处伸,似乎不约而同地为散修留一个喘息之所。
此处是混乱之地——无数不为三上宗所容者逃至此处隐姓埋名。
此处是繁华之地——无秩序造就百花齐放,混乱成就繁华。
新来西海的修士往茶楼一坐,立刻能听久居之人头头是道。
若论西海最繁盛处,也许要数前不久被那洞冥派天才弟子陆照旋几剑砍得稀巴烂的啸平太子洞府。然而若论西海最众望所归之处,那必然是啸平龙宫无疑。
“那陆照旋敢把啸平太子的赏花会搅得乱七八糟,她敢去捋啸平龙王的虎须吗?那可是元婴二劫修士!”酒肆里,有不得志者拟把疏狂图一醉,指点江山,“这些大派弟子啊,也就那样!”
闻者或附和或一笑,没谁把这话当一回事。
醉醺醺的自顾自畅言,“她若是真有胆气,那就上龙宫摆她的天才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