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_作者:南诏情人(113)

“别走啊。”男的声音油一样从听筒淌出,“再喝两杯,等下给你个惊喜,我保证,等会儿就送你回家。”

“张平,我真的不喜欢你,今晚过来就是跟你说清楚的,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你再留我也是一样的。况且我有男朋友了,你也是知道的。咋俩不可能。”

两人又拉扯了一阵,我听见男的说至少吃了蛋糕再走,语气恳切卑微。张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答应了。

“还有多久到?”

“郑先生家在城北郊区,你说的ktv又在城南...”

“多久?”

“至少半个小时...”

“你们现在就报...”我顿了顿,“算了,没那么严重,先赶到那里再说,你们开快点。”

车速压着超速线一直跑,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手机里流行音乐压过对话,窗外街灯扩大成一片红云向我压来。

离目的地还有七八分钟路程时,突然一阵脆响,噼里啪啦!无数杯子摔在地上炸碎了音乐。慌乱的脚步声若隐若现,音乐也渐远,张丽的喘息仿佛就在离我一米远的街灯下,涨涨落落。

她跑出去了?

“你跑什么啊!又没把你怎么样!”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是信号不好,电流声很大又隔得远,我听不清是谁。

正想把声音再放大点,车身一个颠簸,我的手蹭到了挂机键,通话戛然而止。

手忙脚乱正要拨回去,电话一下响起来,我接到耳边。

“我回家了,你人呢?”

“哥。”我缩起脖子,“你别担心,保镖跟着我呢,我去找我一个同学,她出了点麻烦。马上就回来了。”

“在哪?”

“焦点...”

“我现在过来,叫他们看好你。”

郑子闫挂了电话,我再拨给张丽时却没人接了。连着打了四五个都一样。

我探向前排,“还有多久到?”

“过了这条街头。”

张丽为什么不接电话?ktv太吵还是不方便接?

“哥。”我拍拍前面年轻男人的肩膀,“帮我报一下警。我同学可能出事了。”

男人掏出手机打了电话,转过头安抚道,“按情况出警时间大概五分钟,我们先过去找。”

我点点头。

夜店一条街的灯牌如彩云压城,锋利的边缘割开夜晚,流出一泼浓稠的黑。车在灯牌前停下,我拉开车门一跃而下,朝大门跑去,乌鸦紧追而上。

我猛扑到前台边,“今天有没有一群高中生过来开包间?”

前台摇头说不知道,“是不是高中生我们也看不出来,再说这我们也不能随便告诉...”

“算了。”我摆摆手,“我自己找。”

一家有四层的ktv,我们分两头行动,像穿梭在蚁巢的三只蚂蚁,到处乱窜。撞开无数个陌生人的包房后我们在二楼会和,并没有找到张丽。

“小关,你同学是不是说错地方了?”男人擦了擦满头的汗,杵着膝盖微喘。

“不可能。”我调转目光四处搜寻。

左边的包厢在高歌友情,友谊天长地久,友谊震耳欲聋。震耳欲聋的友谊里,尽头的安全通道四个绿字飞快胀大,占满我的视线。

我舔舔干燥的唇,向前走去。

右边的包厢在歌颂勇敢,什么相信自己勇往直前。我勇往直前的这条路却格外漫长,走廊在我眼前无限延伸,随着我走近,尽头的门却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在那扇门小到快要消失前,我伸出手,却奇异地碰到了门把。

包厢里音乐响起,“just fight for it!”

勇敢的高潮突如其来,门应声而开。

走廊里金色光球直射进暗无天日的楼梯间,像一盏追光灯,牢牢锁定舞台中央的主角。她正以一种壮烈的姿势仰躺在舞台中央,像悲剧最后英勇赴死的角色,谢幕前的辉煌笼罩着她的死亡。

两边歌曲进入尾声,竟一同抒情起来,婉转的曲调叮咚流淌,我身后是一片退潮的海,身前是一段尖锐的楼梯,楼梯下躺着圣母玛利亚,她的身上开满了鲜红色的梅花。梅花一朵连一朵,接成片蔓延到阶梯上。那些梅花开得太茂盛,我甚至都分不清哪一朵是哪一朵,花瓣都黏在一起了。

身后有人大喊,有人在叫救护车,有人把我往回拉。

我甩开人,一步步踩着梅花往下走。花苞在脚边盛开成鲜艳的花,我走到最大的那朵身边慢慢躺下。

我躺在玛利亚身边,周围也开满了鲜花。她头发旁的花苞钻进我的耳朵盛放,世界瞬间一片晴朗了。

她微弱的呼吸时断时续,花朵的腥香愈加浓郁,我侧身凑在她耳边笑,“我听清楚了,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