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_作者:南诏情人(116)

按住他扳动手刹的右手,我说我有东西要给他,爸爸笑着问我是什么。校服衣领有个小口袋,贴着心脏的位置,我把装了一天的东西摸出来,双手捧到爸爸面前。

“爸爸,你要天天戴着不准摘下来。”

爸爸夹起黑色绳子的一角,把它拿起来。小贝壳来回摆动,边缘在光下闪着蓝光。他二话不说将贝壳套在脖子上,绳子有些长,正好坠在他胸口的位置,“是淼淼买的吗?”

“不是。”我拉开他的衣领,把贝壳塞进他胸膛,贴着肉,“爸爸上次带我去海滩,我偷偷捡回来了。它是我和爸爸第一次出去玩的纪念,我很喜欢,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绳子是我亲自选的,孔是我小心翼翼钻的,你不能把它弄丢了。我一直都没舍得戴,今天送给你了。”

“既然这么喜欢。”他隔着衣服摸上贝壳,布料印出它可爱的形状,“怎么舍得送爸爸?”

“因为...”我想了很久想不出答案。

我沐浴在他温柔的眼睛里,像躺在一片柔软的海,于是我想到了。

“我爱你。”我说。

以后如果想我了,就摸摸它。这句话太过矫情,我说不出口,也没机会说出口,因为爸爸俯身过来,轻轻吻住了我。

窗外人影憧憧,人山人海的高中门口,每个人在青天白日下行走,他们太快乐了,无法想象一种阳光照不亮的地方,就像无法想象不足一米外的suv里一种最无耻的悖德感情。不不,书上说,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所以我爱爸爸,不能谓之悖德,该谓之道德,这是天经地义的爱,渺小又可怜的,我的爱。

阳光灿烂,我闭着眼,眼前一片朦胧的红,睁开眼,是不可穿透的黑暗,唯一能窥得喘息的,是爸爸无限包容的眼眸。眼眸也是黑的,爸爸用柔软包裹着,将它与周围区分开,以便我第一时间踩碎它,折磨它,无耻地利用它。

气息破碎在嚅嗫的唇齿间,他的唇若即若离,我感觉不到情欲的存在,它甚至小心翼翼到有些可爱。他说我也爱你,最爱你。我说爸爸爸爸,对不起。

“怎么哭了?”他慌忙揪起袖子,捧着我的脸小心擦拭,“哭什么?宝贝。”

“怎...你哭什么?”

我抬头,看到的却是郑子闫手足无措的脸,窗外一片夜色茫然,我正坐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他的木吉他。想起来了,我偷拿了郑子闫的吉他,用他前两天给我买的颜料在上面画了一只小狮子。我摸着那只丑到滑稽的狮子,哥哥走了两步在我腿间蹲下,有些笨拙地用手背给我拭泪。

“没有,我只是。”我弯腰抱紧单膝跪地的哥哥,“想到张丽,有些害怕,怕我身边的人出事,特别是你和爸爸。”

“我爱你的。”

我骗了他,也没有骗他。夜黑得仿佛要把人吞进肚子嚼碎,哥哥回抱着我,说小狮子很好看,说我很乖,说他的快乐喜悦,却不说他也爱我。

他长时间凝视着我,他不说爱我,却用眼睛描绘出一个爱的轮廓。他刚的壳,硬的山,在这个眼神构建的轮廓里都化成柔的水,与爱同名,将我融化。

我有一秒的后悔,仅仅是一秒的后悔。

“对不起。”我说。

......

第53章 电影

从心理学上来说,人都有自我毁灭的倾向。这是死亡这个终极命题决定的,所以自杀也好,他杀也好,无疑是一种成就。

星期二早上十点,我上完徐宝珍的语文课,用家里剩下的发热贴贴了几分钟脑门,摸着额头跟班主任请假。也许是我最近比较乖,没有犯事,她难得没有多说什么,给我批了假条。

“你家长来接你吗?”

“不来了。”我说,“我爸还在忙。”

徐宝珍点点头,“知道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老师。”

我第一次用这么正经的语气喊她,她诧异地抬起头看我,“怎么了?”

我看见她手边还放着那片黄色玛格丽特做成的书签,边缘有些发棕了。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她婊子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长大就是不断背叛以前的自己,也许这是件好事。

“没事,我走了。”

......

“你是从下沟村刚放出来的吧?神经病。”

刚来到南湖州时我不和人说话,同班同学总这么骂我,我并不辩解。后来我知道了,南湖州的公立精神病医院就建在一个叫下沟村的城中村旁。

中午十一点过三分,我在南湖州精神病院门口的小吃摊买了一个煎饼,加了两个鸡蛋。和关梅在一起时舍不得吃,遇到爸爸后没机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