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
最近变得有些太矫情,是因为什么?我懒得想,因为郑子闫在催了。
“好了。”
我蹬蹬跑下楼迎上他,“走吧。”
昨天在我的软磨硬泡下,郑子闫预约了今天下午去探视吴倩。我说因为我良心过不去,想看看阿姨恢复得怎么样了。
下午五点,我们辗转了两趟地铁,来到建在半山的医院。
正是太阳下山前最热的时候,我薄薄的运动裤装不住汗,印了手机一屏幕水渍。
我伸手去掏郑子闫裤兜,干的。
“干什么?”他转头。
“帮我装下手机吧,哥。”我给他看,“全是汗,你裤子还挺防水的。”
他点点头,随意接过手机塞裤子里,示意我跟上。
郑子闫来过几次,值班护士认得他,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交涉。扯了会儿皮,郑子闫走过来。
我站起身,“怎么样?”
郑子闫说,“我推她到花园里散散步,到时候你在远处看看就行了,想说什么我会替你告诉她的。”
我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太好啦!”
我思考了一会儿,又抬头笑,“你就说,淼淼跟她说对不起,希望阿姨别生我的气。”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
“行。”
“对了。”我喊住郑子闫,“别告诉爸爸我和你来看阿姨。”
“给我个理由?”
“嗯...”我皱眉想了想,“爸爸说阿姨情绪不稳定,可能会伤害我,还说只有他跟着我,我才能和阿姨见面......阿姨没这么可怕吧。”
郑子闫蹙眉,似乎也有些困惑,“不是开玩笑?”
“不是。”我笃定地回道。
他沉默两秒,“他职业病。”
“好吧。”
......
我坐在花园一角的石凳上,看一个蓝白的影子被郑子闫推出来,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影子突然去抓胸口,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又一把拽住郑子闫衣角。
影子朝我这边看,我故意招招手让她看到我。她突然抓住了郑子闫胸口。
哥哥低下头将耳朵凑到影子嘴边,眼睛漫不经心地掠过我,我朝他挥手笑,用口型说谢谢。
很奇怪,明明隔得很远,我却看得郑子闫颤抖的睫毛。
......
他和吴倩待了半小时都不到,便匆匆结束了探视。
树林间穿梭的月光明明灭灭,我们在山脚吃完饭往回走时已经入夜了。
如果说昨天中午他吃了三口面,那今晚他就只喝了一口水。
他从医院出来就没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也识趣地没去打扰,一前一后走在林荫道下。
我踩着漏下来的光走得东倒西歪,周围除了我和他,就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眼看马上就要走到人烟处,我张张口,“阿...阿姨看起来挺好的。”
“嗯。”
“那我就放心了。”
“嗯。”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哥看起来不太开心。”
郑子闫一直没回答,我以为我又惹到了他,怏怏闭嘴。
似乎过了很久,又不太久,他叫住我。
“淼淼。”
除了做爱的时候,郑子闫很少这么亲密地叫我,我刚想转身,被他从身后整个罩进怀里。
“别动。”
我乖乖站定,看着前方减窄的土地发呆,后背热烘烘的,被他似有若无的心跳炙烤着。
“让我抱一会儿。”他说。
夏夜粘稠潮湿,空气时不时施舍点凉风。郑子闫低头埋在我干瘦的肩膀。我的左肩渐渐变得又厚又湿,一股钻心的痒将我穿透。
我的肩膀长了青苔,很大一片。我扭头去看,却被郑子闫囔着鼻音推回去,“别转过来。”
我一直没出声,干脆扯了几片树叶下来,捏在手里。
“我有个弟弟。”
声音放得很轻,郑子闫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在跟我商量明天的早餐。
“亲的,不是郑驰。”
“哦对,郑辉跟你说过。”
“他很可爱,真的很可爱,我记得他身上的奶香味,甚至现在还闻得到。”
“我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我也记不得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他丢的时候我才6岁。”
“他刚三岁的时候郑辉带我们去过一次游乐园,就是那天我们俩看到了跳楼机上的血。回去他发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烧,张嘴只知道喊哥哥喊爸爸,快把我烦死。结果过了一个月,又跟没事人一样吵着闹着要去。”
郑子闫说小孩子真他妈的傻。
我表示同意。
哥哥挪挪头,找力量似的,把我抱得紧了些,“郑辉没时间,叫我妈陪我们去。他一路上都在念叨旋转木马,因为整个游乐场,他能玩的也就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