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_作者:南诏情人(68)

“我们排了很久的队。进去后他坐在小马车里,手舞足蹈的。吴倩说在外面等我们。”

“操!”他兀自笑了,听起来像哭。

他开始说得颠三倒四,像牙牙学语的孩童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我不知道...那天太累了,机器一开我就睡着了,睡得特别死...那么响的声音都没把我吵醒。吴倩把我喊醒。醒来时候周围闹得很,机器刚刚停下。”

“她问我弟弟哪去了?为什么车刚停,她上来找我们,弟弟就不在了?”

“她叫我紧紧拉着他的手。”

郑子闫的胸腔以一种杂乱的方式开始颤抖,“我紧紧抓着的,我真的紧紧抓着的!我说我没有骗她!”

他平白无故开始吼叫,勒得我好痛。夏末的无人山路边,我背着一只血肉模糊的野兽,它在撕心裂肺地痛哭。

一条勃发的、血淋淋的肉块生生砸在我眼前,是它,支离破碎的真相毫无防备就这么把我撂倒。

我和郑子闫突然有了默契,在闷热的七月冷得瑟瑟发抖。

我开始明白,我提议他带我去游乐场时他为什么犹豫,那天的电影他又为什么没有看完,为什么进游乐场时他不开心,为什么他将旋转木马放到视野之外。

但他答应了,就算痛恨游乐场,他还陪我玩了无数游戏。他玩得不开心,因为每一个游客的欢声笑语在他听来都是撕心裂肺的控诉。

我在他心里终于姑且能称得上特殊,明明应该欣喜,我却觉得痛不欲生。

“在那之前我恨死这个弟弟了,抢我的零食,天天就想着扒拉我眼皮,骂了他还傻兮兮跟你笑,没皮没脸的。”

什么时候郑子闫已经整个人紧紧压在我背上,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又觉得他轻飘飘。

郑子闫抱着我,又哭又笑,“我也是在他丢的时候,才知道我爱他。”

我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就算百年后我腐烂成泥,它也会为此时此刻跳下去。

“那天以后我就不会说话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感觉说什么都是错的。我休了一年学,去看心理医生。再去上学时比周围人都大一岁。”

“为什么我要睡觉?为什么游乐场没有监控?”

我无法安慰他,十多年前连大街都鲜有监控,他知道的,但说出来同样残忍。

如果说做爱时心脏升到半空的极乐称为高潮,那跳楼机向下坠时心脏掉进胃袋的恐惧不安就应该叫反高潮。

哥哥攀着我的肩膀,我支撑不住他。我们往下坠,潮湿的空气,路沿的青苔,甚至沥青路面也跟着下坠。

我坐在名为郑子闫的跳楼机上经历着惊心动魄的反高潮,心脏已凿穿胃袋直达膀胱,还不死心地一直落。

我试图拯救背后那只可怜的小动物。

“不是你的错。”我说,“吴倩会跟你说不是你的错,郑辉也会跟你说不是你的错。他们说的都不算数,只有我说,才算数。”

沉默好一会儿,郑子闫沙哑着嗓子问,“凭什么?”

明明这是我期待已久的问题,但胆怯霉斑一样迅速繁衍,我被打得措手不及。

我张了几次口,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只有莫名其妙的咸水流进嘴里。视线朦胧模糊,我不死心地捏着喉结想说话,声带直接堵死了。

他会跟弟弟上床吗?我不敢肯定,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得了名为乱伦的病。我的阴茎为他们勃起,和他们每一次做爱都会高潮。

不知道郑子闫猜到了多少,我怀着侥幸任由胆怯爬满全身,也不再多说一个字。

郑子闫抱着我,绵长的呼吸喷在脖颈,我趁他放松间隙一个翻身转过去。

他抬手半挡着额头,“转回去。”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斯文有礼、玩世不恭,都是他的面具。他背对着我摘下了,漏出丑陋的、平平无奇的19岁男生的真面目,又不敢看我。

我一把拽下他挡脸的胳膊,和他通红的眼睛厮杀,“凭你爱我,你爱我就应该相信我,我说不是你的错就不是你的错!”

“爱你?”他笑了,眼角还湿漉漉的,又是那副蛮不在意的嘴脸,“你就这么自信?”

“不是我自信。”我说,“是你没自信。”

我想抬手摸他鼻尖痣,刚哭过,鲜红欲滴的。郑子闫却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拽,低头吞掉我失措的惊呼。

我把头仰成九十度,整片星空就落进了眼里。

他吻得很暴力,我们像两条互相撕咬的毒蛇,恨不得把舌根都拽出来;他又吻得很温柔,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因为哭泣暴出的血丝盘根错节,将我的倒影死死绑在眼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