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知道了,桃子是从内开始腐烂的。
叔叔家很宽敞,是高级住宅区一栋别墅。
我查过资料,高楼大厦的地基深二十到三十米,我不知道叔叔家的别墅地基有多深,但肯定没有二十米深,所以下面不会埋有正在腐烂的鸡禽。
叔叔让我跟上他,我把书包挂在手肘,固执地将手塞进叔叔掌心。
我的手又瘦又小,叔叔的好大,一包就把我的拳头整个握了进去。
叔叔没拒绝,我笑着仰头看他。没注意台阶,一个踉跄跌进叔叔怀里。
“好好看路。”
叔叔眉型好看,皱起来像两把剑把我钉在原地。
我抽出手,单脚跳上台阶,然后转身看叔叔一步步走上来,“叔叔,开门吧!”
男人走上台阶,按着我的肩膀施力,好像怕我生气又怕我委屈,说淼淼,我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妻子现在在国外,过几天回来,你不要拘谨,把这里当自己家。
“叔叔放心!”我说,“叔叔是好人。你家人也都是好人!”
叔叔不爱说话,背着我开门,我在他身后打开手,悄悄量他的肩有多宽。
很宽,容得下我筑巢。
开了门,我跟叔叔走进去。家政阿姨过来接过我肩膀的书包。叔叔揽着我,“这是淼淼,会跟我们住一段时间,你做完饭把楼上那间客房收拾出来再走。”
“行。”阿姨点头,“今天您回来有点晚,小郑他们已经上桌了,我去收拾房间。”
叔叔颔首,拉着我往里走。
餐桌上坐着幼狮,幼狮肩膀上攀一只杜鹃。
杜鹃是世界上最恶心的鸟。
我躲在叔叔身后,和幼狮对望,他瞧我一眼便转过头去。
杜鹃从幼狮肩头飞下,晃他飞扬的羽毛,朝着叔叔蹙鼻子,“就是他?他妈杀人那个?”
“郑驰!”
“郑驰!”
叔叔和哥哥同时怒斥,杜鹃怏怏闭嘴,我一眼都不看他,频频看向正对面的人。他的眼睛浅水浮动,我们互相打量着。
“你大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知道。”
叔叔声音有天然的威慑力,光线正好在他下颌线处交界,我仰着头凝视,用脚尖不停撞他后跟。
我要和他玩一些小游戏,一些别人没有的互动,这样我在他心里就是最特别的,谁都比不上我的地位。
袜子被踢脏,叔叔也没挪开脚,他把我引到座位坐下,“这是关淼淼,会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
幼狮眼睛又细又长,和叔叔一样,但下垂的眼角又颇为慵懒,他朝我伸出手。
“郑子闫。”我也递过去,食指顺着他掌心的纹理刮到指缝。
他发愣了,因为我的动作,“你认识我?”
郑驰在怒瞪我,我兴奋得摇头晃脑,椅子嘎吱响,“认识!谁不认识高三校草郑子闫,哥你可帅了。”
哥哥收回手,声音缓缓的,“淼淼?哪个淼?”
我告诉他是淼淼洪流的淼,叔叔按住我不停乱动的背,叫郑子闫不要再提。郑子闫深深看我一眼,告诉我身边那只鸟叫郑驰。
我看看郑驰又看看哥哥,一下窜到叔叔身边,摸他突出的眉骨,“哥哥,你和叔叔好像。”
我又跳回自己座位,“郑驰,你怎么不像?”
他捏着筷子不耐地敲,又看看叔叔,“关什么事?郑子闫又不是你哥,你倒是自来熟。”
我托着腮笑,“虽然我不认识你,但在我们年级见过你,你和我差不多大,就不叫你哥了。”
“我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关五...”
我正要说对啊,哥哥按住郑驰的手,说够了,和刚刚给我的一样温柔,或者更甚。
我看着郑驰笑,握紧筷子搅动,一直到米饭黏成一团。
叔叔摸着我的头,说,吃饭吧。
愤怒本已经把心撑成巨大氢气球,砰一下被叔叔戳爆,悄无声息坠落。我蹭蹭叔叔手,在郑驰嫌恶的目光里把肚子吃得滚圆。
吃完饭哥哥和郑驰上楼了,我一直望着他们进门的方向,叔叔叫住我,“上去看你的房间。”
我跟着叔叔上楼,沿着每一块他走过的大理石地砖。
客房很好很宽,甚至比我和老婊子家的客厅都大,侧面有飘窗,可窥见楼下花园一隅。
叔叔挡在门外,我转过身问他我在哪里洗澡?
叔叔没说话,拉开衣柜旁隐藏的门。
小小的独立卫浴,干净整洁,就连毛巾都是雪白的。
我从没见过这么白的毛巾,跟家里挂的长满霉斑和性病的抹布完全不一样。我有些不习惯,也不高兴,我的房间里不该有卫浴,这样就没借口去叔叔房间里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