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_作者:南诏情人(86)

我关了灯爬回床上睡觉,躺了很久,半梦半醒间有人推门进来。

以为是阿姨,我刚要开口,只见月光照亮的镜子里出现一双球鞋,它踌躇不定,要走不走,要留不留,最后它在月下蔓延,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身侧的椅子坐了一个人,我闭着眼睛能感觉到他时续时断的呼吸,渐渐近了,有东西爬上我的脸,像千足小虫。我忍着痒意,它爬到额顶,滑下鼻尖,最后又回到睫毛间穿梭。眼皮忍不住颤了一下,它便嘭地炸了。

有热源蓦地压近,我屏住呼吸的同时,什么都没发生。不过几秒的功夫,来人站起来,我听见他掩上门,却没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睁开眼,摸到胸前的被子有点潮,但又不像眼泪。他咬了被子吗?我小心翼翼地翻身,转向面对走廊的方向,没看到人,又悄悄转回去。

阳台门关上了,窗户也关上了。

阳台上有一个背着我的黑色剪影,月光给他盖了一层熠熠的薄纱,他在抽烟。

有烟雾从他头顶漫出,越来越浓,甚至盖过月光,像龙卷风的中心,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我看不清了。

第41章 鞭

昨晚郑子闫走前并没有吻我,他只是抬了一张凳子在床脚,就这么坐着看我。

我猜他应该想了很多,而我也想了很多。我想的是他以后会如何爱我,而他想的是以后还要不要爱我。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我一开始在装睡,可后来我还是睁开眼了,他也不惊讶,手摸裤包想掏烟,看了看我又收回去。我在心里数着,我们对视了三十秒后他走了。

我经常失眠,昨晚也不例外。

辗转反侧了很久还是睡不着,肺部闷得喘不过气来。

以前为了强迫自己睡着,我会用自慰来获得一些疲惫感,所以我试图自慰。但没有性欲的自慰对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就像自己在强奸自己,强奸到半程,腿都夹麻了还没有快感,我只好作罢,昏昏沉沉捱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爸爸来了,他带了我喜欢的面包,说等我出来就可以吃。进手术室前半小时,门被推开,郑子闫一脸颓然地踱进来。

“昨晚去哪儿了?”爸爸问他。

哥哥明显不想回答,衣服皱得跟腌菜一样,满身烟味从进门就扑了我一鼻子。他一屁股跌进沙发里,仰着头。

“我问你话。”

“哪儿也没去。”

“哥。”我从床上起来,“谢谢你。”

我坐到沙发上去抱他,汗腥和烟味来势汹汹,郑子闫双手绵绵地垂在两边,扭头看向窗外,就是不和我对视。他在医院待了一晚上?

还没等我求证,爸爸怒气冲冲地跨步把我拽起来,顺手想把哥哥也拉起身,阿姨在一旁挡了挡说,“我来的时候看小伙子坐在花坛,好像是睡着了,看来是陪他弟弟呢。”

“怎么不上来?”爸爸问。

“你看错了。”郑子闫冷冷地瞥了爸爸一眼,起身就走。

“哥。”我叫住他,他背影一顿。

“谢谢,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不用。”他没回头。

......

进手术室前,爸爸的手掌包住我的,汗溜进交叉的指缝,他亲我的头顶,叫我不要紧张。

我勾了勾掌心他的汗,回吻在他下巴上,“别紧张。”

手术进行的是局部麻醉,我除了胸口哪里都醒着。

我躺在半软的手术台,头顶的大灯照得眼前一片冰白,胸前支起蓝色小帐篷,我看不到手术过程。器械滑在皮肤上,能感觉到凉,甚至感觉到穿刺,但就是感觉不到痛。

这种体验很奇异。如果没有麻醉,直接把器械穿刺进肺部,那种疼痛对我来说还算欢愉吗?还是超过了能兑换欢愉的阈值?我有点兴奋又有点好奇。

我闻见了烤肉味,想抬头看看他把我哪块肉烤了,但我只看见他不停转动的手臂,动弹不得。

我在医生放的八十年代老歌里睡过去,梦见吃了一盘烤肉,吃完发现胸前一片荒芜,胸肋都剔骨,只剩一颗砰砰跳的心脏。而我的皮肤在烤盘跳跃,烤得焦黄。

推出手术室时我正好醒了,爸爸扶着我下床,我抬头,捕捉到走廊尽头的一抹灰,是郑子闫外套的颜色。

爸爸在医院里照顾了我三天,无微不至到我撒尿都不用动手的程度。晚上他要到陪护床去睡,说怕压到我,我总会趁他睡着爬上去钻进他怀里。

早上醒来,他也只是佯怒着拍我屁股一下,骂我不听话。

我没见到郑子闫,出院那天也没有。

伤口是微创,刚出医院大门我便蹦到了车里。郑子闫应该在家,三天都不来看我,我要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