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_作者:南诏情人(89)

我说的都是真的,郑子闫不信。

我顺着烟味往上走,味道越来越浓,到书房门口时熏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咳嗽着推开门,“爸爸......”

“你怎么来了?”他见到我一震,迅速把手里的东西丢进抽屉里,我没有看清。

郑辉一向很警觉,不会听不到我上楼的声音,今天竟然这么专心。

“我睡醒了一觉,看你灯还亮着,给你倒杯水。”

“放这里吧。”爸爸吸口烟,没想之前一样留我,“回去接着休息。”

“你一直没睡吗?什么案子连局长都要跟着忙?”

他掐灭烟头,低头沉吟片刻,“别担心,忙完这两天就好了。”

又是什么保密的东西,我撇撇嘴,亲了他一口,“好吧,晚安。”

好在郑辉的低气压没有持续多久,他没过几天便恢复了原先的体贴。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案子,他没回答,只轻啄着我的额头,叫我的名字。

郑子闫还是经常见不到踪影。有天半夜我莫名睡不着,想进院子里走走,刚下到一楼,便看到一只壁虎正烂醉如泥地攀墙进来。我和它一个站在玄关的墙壁,一个立在客厅的地毯。它的眼睛是血红色,通身碧绿,像一颗滴了血的绿松石,极其漂亮。

还没等我出手,它便自己断了尾巴,向深不见底的暗处隐去。

接连几个晚上我都见到了那只壁虎。它像在泡酒缸里腌了几十年的标本,发酵的臭味儿将他裹挟,而他自己还浑然不觉,甚至拖着尾巴潜进郑子闫的门缝,一路留下干不掉的酒精水渍。

他太滑了,浑身粘液,我怕我捉不住他。

......

深秋夜晚,空气干燥凉爽,我趴下头侧脸贴着吧台,看月亮慢慢融化进威士忌里。

“小朋友,你怎么混进来的,叫你爸妈来接你。”男人拿白毛巾擦着手里的玻璃杯,将我的头推起来。

“我是来找人的。找我哥,他该跟我回家了。”我说。

“你哥是谁,别骗我啊,我们这不卖酒给未成年。”

“我哥啊......”我一把抄走手边被人喝了一半的威士忌灌进嘴里。

好辣,我咂咂嘴,和前方晕红光下那个左拥右抱的人隔空碰了碰杯。

他正含一口酒,捏着左边女孩的腮帮嘴对嘴灌下,周围一片大笑。

酒保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酒杯,正要叫保安来抓我,我说五分钟,“就给我五分钟,我跟我哥一定回家,不然我爸在家都急死了,求求你。”

说完我没等他回答,纵下吧台。

我来到时他正和女孩接吻,灯光由波点渐变成五彩,绿色笼罩着他看着我的半边脸。

他像一个随便爬床的婊子。

舌头在女人嘴中翻滚,他双手深情地捧着她的后脑勺。他看到我了,隔着卡座,用一只狙击手锁定目标的红点般的眼睛锁定我,像一只见不得光的壁虎。

“哟,小弟弟,你来找谁?”

旁边有人起哄。我的眼睛是一只舞台追光灯,除了舞台正中的郑子闫和他激烈拥吻的舞伴,其他人都掩在黑暗里。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从地面腾空而起,壁虎,舞台,女人,酒精,我的肉体,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飘在半空和众人一起围观这场绵长的吻。他们拍手叫好,我却看着那具痛苦的肉体。

我迫切希望这是郑子闫给我造的一场梦,梦醒来我会发现他怀里抱着的,吻着的是我。他会说你哭什么?我会说我做了一个很假的梦。

“他是我弟。”郑子闫将舌头退出来,女人嘤咛一身倒进身后男人怀里。

他笑了笑,并不在意,摇摇晃晃地抓起外套从条条大腿中挤出来,“你怎么来了?哥先送你回家。”

“你果然是郑辉亲生的。”我听见自己说。

酒吧里强烈的鼓点咚咚咚,他眼里的波光也跟着跳跃,组成一个金红色的光圈。他一步步走近,我在光圈里洞察了他。

他以为自己足够幸运,通过酒精就可逃避真相,逃避我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是一个从幼年就开始卖淫的垃圾,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要伤疤慢慢愈合结痂,要痂在蹉跎中脱落。我偏要抠开发软的痂,往赤裸裸猩红的伤口里插入手指,还要他把流出的血水喝下。

我试图在他营造的所谓兄友弟恭的玻璃泡里苟且偷生。泡里对他来说是氧气十足,我却是那只被强行抓上岸的鱼。

耳边充斥着酒杯的碰撞,丁零当啷,像我戳破玻璃泡的脆响。我笑着微微仰头,在一地碎片里欣赏郑子闫身后一只只错愕的眼睛。

喝了酒的人果然反应迟钝,在我咬了郑子闫舌头一口他才气息紊乱着一把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