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烧完了,季捻着最后一点灰烬,看它们飘落在地上。他把子弹放回衣兜,从长椅上站起来拎着湿漉漉的伞回到仓库里去。腿上被子弹打穿的地方疼得厉害,季去找了一把空椅子坐下来,看着睡在行军床上的那些执行员。朱侧着身子面朝里躺在一个角落里,旁边还放着没来得及整理的药箱,带血的绷带和棉花也没有拿走。
季毫无睡意,一阵阵饥饿感袭上心头,他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自从开战之后他就饥一顿饱一顿。他忍着饥饿,想做点什么事来转移注意。季拿出平板,把光线调暗,打开记事本写起来。除了每天写行军日志之外,他一直以来都在断断续续地做一件事,那就是把自己在反恐战争中的经历写下来。
今天他该写到峡谷那一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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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把两个抓来的人犯押送到另一座山头外边的接应点去,必须得经过一段峡谷。峡谷常年处于下沉气流的笼罩下,异常干燥,两边的坡地上长满了一团团蓬松的蒿草和耐旱灌木,还有些东倒西歪的仙人掌。季带着三狐狸、四狐狸、六狐狸押送人犯,地形复杂的峡谷里他们不得不徒步前行。涉过一条溪流和白色的沙石滩后,他们穿过松软的沙地,走上尘土飞扬的山路。
位于坎帕拉的指挥中心用“进步者”无人机对他们的行动进行监视,四个人带着两个捉来的敌恐沿着山路前进。执行中心突然传来消息,说前面来了四个当地的平民。
季立刻让四狐狸和六狐狸把人犯拉到路边的蒿草丛中隐蔽,抬着枪对准从路另一头走来的四个人。四个都是黑人,穿着当地的服饰,用长长的巾帕蒙住口鼻防止吸入过多的尘埃。季喝斥他们赶紧停下,否则开枪,四个人老老实实地照做了。季朝三狐狸比了一个手势,让他去搜查这些平民。
三狐狸走到平民面前,让他们举起手,开始挨个搜身。这些平民看样子是要到市场上去,他们的背篼里装着香蕉、甜杏和一些晒干的莓果。轮到最后一个时,一名黑人男子拦住了他,说:“她是女人,你不能碰她。”
按照当地人的习俗,陌生人不能随便碰已婚妇女。三狐狸回头看了眼季,季示意他让那个男人给女人搜身。这时侧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子弹击碎了六狐狸的膝盖骨,痛得他大喊起来。季猛地转过枪口对着山头扫射,尽管他还没确定敌人在哪里。指挥中心说无人机看不见狙击手,无法提供帮助,季骂了一句,侧身翻进灌木丛里掩蔽。
他从底下绕上去,匍匐着接近六狐狸,发现他的右腿血流不止。季让四狐狸从侧面包抄,火力掩护,一边给六狐狸紧急包扎了伤口。季把医药包拆开来丢给他,让六狐狸待在原地不要动,看好两个人犯,用机枪掩护他登上高处。
双方战斗了几分钟后,六狐狸击毙了一个躲在石头后面的狙击手。季在掩护上爬上一处高地,一声不响地抄到趴在岩旁边的狙击手后面去,忽地喊了一声:“啊哈!”
狙击手吓得转过头来,季立刻朝他的脑袋开了枪。
“清除完毕。”季说,他回到山路上去,拽过绳子,把两个人犯揪起来摔在地上用枪托痛打了一顿。
三狐狸让躲在蒿草丛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平民站起来,放行了。轮到第四个女人的时候,三狐狸伸手了拦住了她,说:“我还没检查完。”
“算了,老三,让他们过去。”季摆了摆手。
三狐狸没听季的话,他让女人把手抬起来。这时季看见那个女人藏在长袍下面的手里拿着红色的按键,她的拇指正按在上面。季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他大喊了一声“老三”之后,女人马上按下了按钮,一声爆炸的巨响把季的声音淹没了。冲击波震得他飞出去了几米,烈烈的黄沙裹着白乎乎的灰尘在他身上厚厚地盖了一层。
爆炸结束后,季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抹掉脸上擦伤后流下来的血,朝被烧得焦黑的那块地奔去。四狐狸大喊着三狐狸的名字,但三狐狸已经被炸得不剩什么了。烧焦的、黑漆漆的土地上留着一个大坑,四处散落着一些布条,不知道是那个女人的,还是三狐狸的。
季弯腰在一堆泥土里捡起一串银色的链子,下面挂着被灼黑了一半的金属牌。这是三狐狸挂在脖子上的身份牌,上面刻着他的真名谢沛鸿。
在这件事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军士长找到季,说上面来了命令,要把负伤的六狐狸调到埃塞俄比亚去。事实上,六狐狸乘坐的飞机并没有到达埃塞俄比亚,而是在南苏丹的一处沙漠里坠毁了。六狐狸死于坠机事故。事后追查发现是因为敌恐买通了飞机上的一个维修员,这个维修员在飞机上安装了30磅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