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峦在车子突然的一下晃动中惊醒,顶上一盏灯发出微弱的光,他揉揉眼睛,拉开窗户隔板往外看去,远处的黑夜中一座奇特的山峰轮廓若隐若现。
这就是冈仁波齐峰,何峦看过关于它的照片,极具辨识度。他有点淡淡的高兴,因为舟车劳顿终于有了尽头。他静静地看着雪山在眼前缓缓移动,它那么高大,直顶苍穹。
然而他并没有太多的兴奋,相反,除了淡淡的高兴之外,他感到非常平静。也许是过度的劳累让他提不起兴奋的精神,又或许是这座雪山太普通,不足以引起他的情绪。
看了一会儿,何峦从背包里拿出那个老式录音机,连上电脑后戴着耳机听,失真的男性嗓音传进耳朵里,像那座雪山一样沉郁渺远。
“当你听到这段话时,已经是十年后了。2010年2月的天气有点冷,记得多加几件衣服。”
“到达雪山的第一天,我们并不觉得兴奋,相反,由于长时间跋涉,当我们第一眼看到雪峰时,竟觉得它是如此普通。”
何峦在这时体会到了他父亲这段话的意义,当他第一眼看到雪峰时,确实觉得它竟然是如此普通。尽管这座雪山被藏民奉为神山,但在极度疲惫的人看来,毫无出彩之处。
录音听了一半他就关掉了,摘掉耳机抹了抹脸,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胀发麻,他抬起腿动了动,却惊醒了睡在旁边的陈巍。
“老何你怎么还醒着?几点了?我们到哪了?”陈巍困倦地坐起身子,打着哈欠往窗外看去,看到连绵的山脉。
“我们到冈仁波齐峰了,现在是凌晨,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何峦轻声说,给他盖好毛毯,没有惊动车厢中的其他人。
陈巍听见了冈仁波齐,眼睛亮了一下子,忽然睡意全无了。他扒在窗户上往外看,努力辩认那座神圣的山峰,然后兴奋地摇何峦:“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何峦很淡地笑笑,拉着他的手陪他一起看山。陈巍果然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也难怪他会如此兴奋,像个小孩。
“你在看什么?”陈巍兴奋完了坐回去,拉起毛毯盖住腿,往何峦那边凑一凑。
“相片。”何峦说,他把手里的照片挪过去给陈巍看,“我在想这张相片上到底照的是什么东西。”
“你都想了这么久了,再想也想不出来的。既然上天让你看到这张相片,那他一定想好了让你解开疑惑的方法。别担心,总会知道的。”
陈巍摇摇他,甩了两下手,拿出手机看看,举起来四处对信号。何峦从背包中拿出那个铁盒子,端详刻在盒子上的字迹,还有那个雄鹰巨树的徽章。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徽章有问题?”何峦问。
“当然有问题,时间对不上,2010年用的是黑白双翼。”
“我知道。我是想说,你还记不记得绛曲老师跟我们说,他属于某个家族,然后他指了指你这个肩章?”何峦点点陈巍的肩头,肩章闪闪发亮。
陈巍略一思索,确实想起了这码事,点点头道:“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老师说每个家族都有统一的家徽,狐魃是笑面狐狸,”何峦拿出信封,把那个笑面狐狸的烤漆印章给陈巍看,“照他那个意思,不就是说他的家徽是雄鹰巨树?”
陈巍看着何峦的眼睛,然后又低头去看看他手里的几样东西,呆坐着愣了一会儿,耙耙头发:“讲不通。难不成整个执行部都是他家的?狗屁!”
何峦示意他小声点,两个人并排坐着,各怀心事。何峦瞟到陈巍的手机,问道:“你看什么?这里信号不好,没网络的。”
“看小说。”陈巍揉揉鼻子,滑动了两下屏幕,“亦山很久没更新了,自从过年之后到现在一个字都没写。”
他撇了撇嘴,然后关掉屏幕塞进包里,抱着手臂靠在何峦肩上,闭上眼睛:“再睡会儿。老何你也睡吧,别想这些事了。”
何峦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把东西收拾好之后看了会儿雪山,看着看着就坠入睡梦中。
季在床上醒过来,是在白天,阳光很好,透过飞机的舷窗照射在白色的被褥上,他听到起伏有序的海潮声。白噪音在房间中嗡嗡地响,听久了容易困倦。
他从被子下面抽出手,眯起眼睛看看绑在手上的绷带,阳光有些刺眼。床边趴着一个人,睡着了,身上还穿着执行部的作战服,背后写着“SWAT”的字样。
季伸手揉了揉符衷的头发,他的头发绵软蓬松,摸起来感觉很好。他忍不住多揉了几下,符衷大概是被他弄醒了,抬起头揉了下眼睛,趴在被子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