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肖医生竟然与我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令人感动的战斗友谊。”魏山华说。
“我现在还在‘回溯计划’的在编人员名单里,而且我身负重任。我本来就与你们在同一条战壕中作战,我从未退缩或者远离。就像指挥官说的,继续前进,一直到进无可进。”
“是什么能让你一直坚持下去呢?”
肖卓铭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得出了答案:“说得狭隘一点,是为了让自己出人头地;说得伟大一点,是为了人类文明的进步。我现在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医生,但我深信自己能大有所成。我就是那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我不信自己一生平庸。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魏山华看她自顾自忙碌着手上的工作,仿佛那些话对她来说,只不过一个念头、一个烟圈、一阵疾雨、一件几秒钟后就会忘掉的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忽然从肖卓铭的话中学到的很多东西,只有经历过非比寻常的事迹的人,才能明白她这番话中的意义。而这种顿悟般的豁然开朗,充满魔力的悲伤,终将直击心底,打破缄默,成为完成伟业的最后一笔。
片刻之后肖卓铭把手里的胶片摊开,问:“东西都带来了吗?”
魏山华看了一眼,知道她在问什么,回答:“带来了,一直都放在我的背包里,像一大堆抢来的钱一样保护着。”
“那这个就交给你了。”肖卓铭把胶片递过去,“你最好小心点,这是很重要的医学研究资料。”
“嗯......一个手骨的......X光片?”
“这可不是普通的X光片,这是用星河导出的平面微粒,放进你背包里那个盒子操作一番,就能复原出林城的手骨模型了。”
肖卓铭说着按下墙上的闸门,地板分开后一个装标本用的密封玻璃箱子从下面升上来,不过里面不是标本。她输入密码后打开玻璃箱,拉住里头那个金属箱子的把手,小心翼翼地托住箱底,将其从里面取出。
魏山华指了一下:“那不是林城的电脑箱吗?”
“哦,你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肖卓铭提着箱子过去,放在魏山华面前,“开机需要他本人的DNA和骨骼结构匹配,而这张胶片可以办到。”
“我为什么要开机?”
“那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
白逐和符阳夏站在手术室外,透过一层玻璃能将手术室内的一切一览无余。符阳夏很少说话,他的衣兜里还放着两个橘子,一直没有剥开。符阳夏像是对手术没有兴趣,他的目光散得很开。
符阳夏的眼睛里落着灯光:“我们真的做了正确的事吗?”
“我不知道,但总得赌一把。”
“你爱你自己的儿子吗?”符阳夏问,他不看白逐,就像在与陌生人说话。
符阳夏记得白逐那时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回答:“爱吗?爱,毕竟是我生下来的,不爱又能怎样。但我对他更多的是愤怒。”
“怒其不争?”
白逐笑了,摇摇头:“他很争气,也很优秀,我承认。我只是气他为什么要走他爹的老路,为什么厄运总是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当年如果我再强硬一点,他就不会进入时间局了。”
符阳夏的眼睛弯了弯,但并不是愉快的笑意自从妻子意外死亡后,符阳夏就很少有真正的笑了。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松树,扎根在地里:“你看,我们都有后悔的事。你没拦住季进入时间局,我没拦住符衷进入‘回溯计划’。如果当初阻止了这些错误,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
“那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白逐说,她的眼里像是露出了一种憧憬的神情,但片刻之后又不得不回到现实中去,“如果再加上你当年没有遇到季宋临就更好了。”
“我和他的事跟你没关系,白五。”
“哦。”白逐应了一声,没肯定,也没反驳,“最近局势不太平,你没少操心吧?”
“战争一触即发,我近段时间一直都待在天津和渤海湾。战机天天飞来飞去,有的是事情等着我去操心。”
“是谁害死了徐颖钊?你有调查过吗?难道真的只是不幸遭遇了一场恐怖袭击,然后意外死亡了?”
符阳夏沉默,他不愿意与外人说起有关徐颖钊的一切,包括她的生前和死后。过了会儿他看着手术室里的中央挂幕上闪现出方程式,一眨眼就过去了百余行,齐明利正在肖卓铭帮助下转移石英管。一条机械臂伸出去,顶端的刺针插/入管口,微粒沿着透明导管慢慢上升。
“我心里有数。”符阳夏说,“死者已矣,无需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