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
肖卓铭接了一通电话,完了之后朝魏山华比个手势,说:“符衷的记忆转移手术要开始了,我得到手术台上去。再最后看看林城吗?他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靠着冷冻舱活着了。”
“他现在没有活着,他现在跟......死了一样。”魏山华低下头端详林城因为生病而不再漂亮的面容,他并没有因此就冷落对方,尽管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幸错过。
肖卓铭的手顿了顿,她想起了一些事情,说:“林城也曾在你的冷冻舱旁边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但你们错开得如此巧合,以至于都不知道对方究竟为自己怎样伤心过,而我却全都看在眼里。”
说完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往隔离门走去,回头补充了一句:“所以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忘掉了,可以来找我,毕竟我怎么的也算是个人形备忘录。”
他们都笑起来,魏山华对林城轻轻告别,然后关上金属密封舱板,跟着肖卓铭走出了隔离门。灯光在他身后熄灭,黑暗里只余下发电机的嗡嗡声,像片回音,一直传到地狱。
记忆转移手术安排在全透明手术室中,肖卓铭穿好衣服走进去时,齐明利已经装好了一支针管。肖卓铭整好自己的帽子,看了眼躺在床架上的符衷,说:“没问题吗?”
齐明利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但他没有深究,环视了一圈手术室,摊开手说:“有什么问题?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肖卓铭随口撒谎:“给人体检时遇到了点麻烦。”
齐明利没怀疑。
“石英管没有问题吗?”肖卓铭站在存放石英管的玻璃箱旁边,俯下身撑着膝盖打量里头那个小东西,“里面的记忆都是完整的?”
“你刚才都问过这个问题了,年轻人,难道你也和我一样健忘吗?石英管没问题,记忆也没问题。手术可以开始了。”
“能把记忆放出来看看吗?放到电脑屏幕上去,我想检查一下完整性。”
“好啊,难道我还有什么立场阻止你吗?”
“......”
肖卓铭在石英管前怔愣了一会儿,她没想到齐明利这么爽快。最后她直起身,淡漠地转开脸:“不必,我还没有小气到这个地步,窥视别人的记忆于我而言是件不道德的事。”
齐明利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出来,把活动架推到床架旁边,接在早已亮着屏幕的电脑和中央挂幕上。肖卓铭撑着金属挡板,抬着眼睛看对面的石英管,她咬了咬嘴唇,却一下子咬破了皮。
肖卓铭朝外面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即将开始手术。白逐朝他们点了点头,但她的脸色并不轻松。在肖卓铭转过脸去时,白逐别开视线,眉峰紧蹙着,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郁积的浊气全都散出去。
白逐的电话铃突然响了,她走到一边去接起来,然后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林仪风过来了。先是肖卓铭,再是你,现在又来了一个林仪风,簪缨侯爷的公馆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符阳夏笑了笑,没说话,他看着导管中的微粒犹如上升的液柱,正在穿过螺旋轨道,另一头则连接着加速机。肖卓铭在等待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正好与符阳夏对视。
她很快挪开了目光。
白逐接完电话后就离开了,她换掉了身上的白褂,在实验室外的衣帽间里取下自己的白色大衣穿上。她拉开柜子下方的滑屉,里面的黑丝绒上摆放着成套的珠宝首饰,几乎占满了所有抽屉。
她在镜子前戴上了用钻石纽扣扭结的双股项链,然后挂上水滴形耳坠,胸前的火烈鸟胸针则来自于白逐在一场拍卖会上所得白逐买卖珠宝三分是为了自己喜欢,七分是为了洗黑钱。
林仪风站在门厅前,旁边墨绿色的圆形软椅上放着几本白色封面的书,那是白逐用过早饭后随手放在那里的。林仪风手里搭着外套,挨着一尊现代黄铜雕塑,正在看窗外的雪压断梅花树枝。
“白夫人。”林仪风和她握了手,把外套换到另一只手臂上去。
白逐给他倒去红酒,撑着左边的棕色小沙发坐下来,顺手把搭在扶手上的羊驼绒毛毯抻平:“有什么事吗?”
林仪风抿了一口酒,还是站在雕塑旁边,侧身看屋外簌簌的落雪:“我过来看看儿子。听说他现在病得不轻,正在你这里接受治疗。”
“哦,他确实病得不轻,但他并没有接受治疗。”白逐说,“他只是被锁进了冷冻舱,然后暂放在层层保护的负压室里去了。他的病有点麻烦,打算等情况稳定了再重点诊治。”
“是什么样的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