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忽然觉得很放心,既然季已经把一切都搞清楚了,那他就一定会有办法去解决问题,用不着自己操心了。朱很相信的季的能力,不过在这种时候,他能相信也就只有指挥官。朱吸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呼出来,说:“你今天专程回来一趟,就是想来搞清楚这件事儿对吧?”
季停下转动螺旋桨的手指,抬起眼梢看着朱,停顿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说:“难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就不能回来一趟吗?”
“倒也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朱摇头,但他根本没去看季,“我其实是想说,你应该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然后就等着龙王出来了对吧?”
“是的。我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所有的事情都凑在了一起,那也就意味着终点快要到了。这次北极出现的龙血污染事件就像一管沉淀剂,它一出现,我们想要的沉淀物就产生了。”
朱笑了,然后他把头靠在墙上,说:“我们之前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他用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他让自己放松下来,脑子空空的,什么都不想。一切高尚和龌龊,真挚和虚伪,大路和迷途,都在这时失去了它们本来的意义。
季继续拨弄着那架飞机的螺旋桨,然后把飞机放在桌面上滑动。他在这时不像指挥官,也不像忧愁的成年人,不管他之前之后怎么样,现在的季只觉得自己像个小男孩在玩着心爱的玩具。他想让时光倒流了,回到还没长大的时候,回到夏天,回到芦花飘荡的季节里。不过这样也就让他失去了符衷,失去了灵感和爱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舍弃些什么,季在某些事情上还没像季宋临那样绝情,季宋临把一切看透之后就全部丢掉了。既然什么都放弃不了,那就只能一直向前奔跑。
“符衷最近怎么样了?”朱突然问,打断了季的沉思。
“他啊,”季停住滑动飞机的手指,他感受到了心底的雀跃,因为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说起自己的爱人了,“他很好。他现在做上了督察官,要监督‘回溯计划’的进程。”
朱觉得有些惊讶,他扭过头看着季,手指夹着香烟。在确定季不是在瞎说之后,朱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说道:“他怎么突然把你给监督了呢?”
季的眉尾压了下去,他笑的时候眉尾就会这样漂亮地压在眼眶上方,眼角的皱纹也会叠出来:“我也没有想到,谁又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这很难解释,我也没打算去弄清楚。”
两个人都笑起来,不过他们各自的心思并不相同。朱只是觉得世界真奇妙,前一秒是这样,后一秒就变成了那样,他很想笑,就像看到了滑稽的喜剧。季摸着自己的嘴唇,他没有抽烟,不然两个人面对面抽着烟谈话,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在搭伙吸毒。季想着符衷,心就很柔软,就会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不过他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做督察,还把手伸到‘回溯计划’来,肯定是想护着你。”朱斩钉截铁地说,他总是这么自信十足,就像个抓住了凶手的大侦探,“就算你做了什么违反规章的事情,这些事也是不会出现在符衷的总结报告上的。他绝对不会打你的小报告,然后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指挥官和督察官是一家人,就凭着这一点,就够我们去飞扬跋扈了。”
季仍在笑,朱所说的一切都是他心里所想的。在他得知符衷做了督察之后,季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费尽心思安排的计划没有出纰漏,符衷终于变成了一把刀,被自己握在了手里。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季耸耸肩,表示这只不过是寻常罢了,“有他在不是更好吗?难道你想回去就坐牢?”
朱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他知道季不会是个什么好人,他恐怕比时间局里那些坐办公室的老家伙还要狡猾一点。朱没去猜老狐狸的心思,那不是他的兴趣所在。朱吸了一口烟,然后饶有兴趣似的看着季,问了一个问题:“他还爱你吗?”
这个问题稍显愚蠢,朱自己也知道。不过他还是想问问,至于季回不回答,那又是另外一码事。朱隔着一层烟雾等着季说话。
季靠在椅背上,侧坐着,把手放在叠起的膝上,很快就回答了问题:“他不爱我还能爱谁?”
“你自信满满。”
“如果对自己都没有信心,那还指望谁能一成不变地爱着我?”
朱再次惊讶,不过他也算见识广博,很快就释然了。季坐在那里,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这种男人不论男女都很难征服,但是符衷做到了。朱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符衷是个奇迹之人,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丢盔弃甲地逃跑了。两枚磁力强大的同极磁铁靠在一起,当它们突破斥力紧紧相拥,那就无论如何都分不开了。符衷成了众多挑战者中成功打破斥力的那一个,他万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