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抽着烟,烟雾中闪现出众多神迹。时间是一条平稳流淌的河流,这条河流出现的意义就是让人们去创造奇迹。朱豁然开朗了,当有更好的思想注入时,所有人的前途都光明起来。
“三土。”朱叫了一声,“你真他妈的让人羡慕。”
“哪儿让你羡慕了?”季说。
“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像你那样该死的甜美的爱情?”
“没准下一秒吧。”季摊开手。
朱放下手:“咱们是朋友对吧?”
“没错。”
“那就对了。”朱点点头,挪开目光重新抽起烟来。
季没听懂他的话,但是他不想去深究。就这样放着吧,他想,留点悬念给自己,别让一切都真相大白。季放下叠起的腿,手里摆弄着那个模型飞机,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
“做好战斗的准备,朱,所有的科研人员都要在接下来的日子接受战前训练,这样你们才能知道如何在战场上求生。”季说,他很少用本名称呼朱,当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了。
朱的烟快要烧完了,他看了看,没有扔掉,也没有掐灭:“所有人吗?包括不是随军医生的纯科研人员?”
季点头,没有否认:“是的,所有人,不管你们以前是地质学家还是生物学家,不管是气象员还是制图员,现在你们的身份都是执行员,是战士。”
“看来道恩不止能在他的简历上添上一笔,他还能顺便学会背着机关枪扫射敌人的本领,说不定还能当上炮手呢。”
朱自顾自笑起来,他没去看季,但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季盯了朱一会儿,低下头去看手里的飞机,好像那飞机跟他们的谈话内容有什么联系。他用手指弹了一下螺旋桨,三片桨叶便哗啦啦地转起来。季说:“希望你们都没有真正拿枪上阵的机会。如果真的落到连非战斗人员都要去赴死这一步,那就说明我们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已经35岁了还一直不结婚的原因。”朱歪着头,露出脖子,“我身处在战场,随时可能丧命。谁说得准呢?”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两人一直无话。
“过阵子就会开放通话通道,如果有什么想要跟家人说的就可以抓紧时间去说了。”季补充道。
朱的目光仍盯着前方,看起来没有焦点,犹如手电筒散开的光圈。他盯着前面,就像画中的人像盯着画外的人:“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我也没有妻子,我现在孤身一人。”
季抿着嘴唇看向他,放下手:“你还管理着西南的地下情报中心吗?”
“当然,我不管谁管?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连我的哥哥也是在父母意外去世后被谋杀的。我这下真的成世系末代了,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呢?”
季忽然想到了自己,还有其他的什么人。曾经显赫兴旺的大家族,到现在都只剩下了末代。到底是从什么开始走上的歧途呢?季想不明白,如同他无法听到湖中鲈鱼摆尾的声音。
“我走了。”朱说。
“嗯。”
朱掐灭了烟头。季点燃了一根烟。
*
挂着胸牌、剔着寸头的志愿者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他刚刚才喝过一杯不错的啤酒。他觉得整座基地里的饮料中,只有啤酒能让他提起兴趣。他正和的他的同伴一位同样挂着牌子,穿条纹西装的志愿者在同一张桌子上闲聊。现在是下午五点半,晚餐时间已经到了,不少人选择到这间紧挨着体能训练跑道的小休息室里来品尝啤酒,这儿的啤酒是在其他地方喝不到的。
条纹西装看了眼玻璃门外的训练场,向前探过身子,煞有介事地跟他同事说道:“你听说了吗?那个古怪的传染病。”
“比这更古怪的我都听说过呢,更何况这一个。还有,紧急通告都是我从督察官拿来之后亲自转达给组长的,我比你知道的还要早得多。”寸头回答,他往后靠去,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的这番话让自己的同伴露出了忧愁的情绪,条纹西装动了动舌头,从自己的牙齿上扫过去,他总觉得嘴里留着什么令他不舒服的东西。条纹西装从身旁的皮包里摸出一面翻盖镜子,然后咧开嘴仔细检查起自己的牙齿来。他用牙签剔着牙缝,才发觉是刚才吃的鸡肉留下的肉末。条纹西装把牙签丢进垃圾桶,啪的一声合上镜子。
寸头觉察出了自己同伴的小动作,他了解这个人,因为他们自从还没来北极开始就一起搭档工作了。他知道当这位同伴剔牙、照镜子的时候,那就表明他现在心事重重、十分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