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_作者:青莲门下(46)

  沈怜在她回来之前便做好了饭,锅盖揭开时饭菜还是热腾腾的,刚好入口。

  今年的鳜鱼比往年更加肥美,无比鲜香。

  “婆婆,休息一会儿吧。”

  待她吃完,沈怜收拾好碗筷,体贴地建议道。

  神婆年事已高,便进了内室,休憩去了。

  沈怜则拿着用卤盐水浸过的棉线,跑去池塘边驱鬼。

  他把一枚铜钱系在棉线上,点了火折子,棉线燃是燃了,却怎么也烧不断。

  周围的村民一阵惊呼。

  “厉鬼法术高强,所以这根线才怎么烧也烧不断,”他小声解释道,似乎有些羞惭,“还有一些鬼是冤鬼,怨气太重,渡不了的。”

  这池子里沉过那么多人,哪个不冤,哪个不怨?

  最终神使出现,拿出一把供在神明面前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棉线。

  众人惊呼,齐齐跪拜。

  他们不敢抬头,却听到他们尊敬的巫问出了他们一直想问的问题。

  “敢问神使,敝村信徒敬神,衣食跪拜,不曾短缺,牺牲玉帛,亦弗敢加,但为何神要我村子嗣凋零?”

  村民闭目聆听,急切地想知道个中缘由。

  神使莞尔一笑,道:“你们确实是虔诚的,神自然知晓,只是本该全身心侍奉神的人却并不算认真忠诚,神自然震怒,把果降给你们。”

  所有人都是一愣。

  “怒火易起却难灭,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后这几句话缥缥缈缈,待村民们抬头,哪里还有神使的影子?

  村民又对着青天白日拜,拜完后面面相觑,琢磨着神使的那些话。

  沈怜起身,对着他们温柔一笑,道:“我该回去了,婆婆还在睡觉呢。”

  村民们就呆呆看着他走远。

  直到今年第五个女人被黑衣的婆子们架上木船,村民们终于彻底愤怒了。

  他们截下木船,把衣饰庄重严肃的神婆团团围住。

  侥幸逃过一劫的女人嚎啕大哭,还不忘在哭累了打着嗝的间隙恶毒地瞥一眼神婆。

  神婆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到了鹤发鸡皮的年纪,走一步都得喘三口气,自然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便被愤怒的村民们钉上了那个破旧的木船。

  沈怜穿着他第一次祭神、第一次拜神婆为师的祭服,一步一步庄重地走来。

  黑底金线,神秘美丽。

  他凑近这个老妪,露出一个完美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问:“如果当年我吃了桌上的贡果,婆婆会怎么办呢?”

  神婆看见他走过来时,就什么也明白了。

  她也咧出了一个笑,有些阴森,又理所当然得很:“我会判你渎神,把你像你娘一样沉下去。”

  “渎神之人无埋骨之地,只能沉入池底喂鱼,”沈怜顿了顿,“这是当年在我娘亲变成的烂肉前,您教我的。”

  他把木船推入水中。

  族老们和村民们围在一边。

  这个女人在本该跪在神像前的时候午睡,不敬神明,是为渎神,神把果报在她的身上,连累了全村人。

  该杀。

  他们围成一个完美的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细数着神婆的罪行。

  就连早八百年面前没穿好祭服——祭服上有一点线头的事,都被拿出来细细说道。

  桃花流水,李花尽白,这个场景和多年前的一幕无比相似,仿佛一个轮回。

  施刑人变成了受刑人,小小的少年也长大,竟然穿上了黑袍。

  只是这次没有人唱歌了。

  “桃飘李飞无觅处,花落人亡埋骨时。”

  埋的是谁的骨?

  谁知道呢?愚民好愚。

  神婆也变成了桃花和乳酪。

  没有人知道她被钉在木船上时有没有后悔。

  鳜鱼又肥了一圈。

  池塘的景致依然美好,到了夏日,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老族长也在菡萏为莲,芰荷制为衣裳的时节驾鹤西去,村子里彻底群龙无首,透着一股萧瑟的气息。

  沈怜扑在老族长的遗体上,哭得肝肠寸断,竟然在大悲大恸之后晕厥了过去,悲伤到仿佛那个闭上眼睛的老人是他的亲爷爷。

  停灵七天,沈怜披麻戴孝地守着棺材,一步不敢远离。

  下葬之后,更是素衣斋戒,再不动一点荤腥。

  村里人无一个不唏嘘赞叹,赞他们的巫忠厚纯孝,不枉老族长的教导,也不枉他们平日里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