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熠平静地应了。
他似乎也不知道什么生气, 对御景的指手画脚接受良好。
他洁白的衣袍被骨鸢振翅时带起的灰尘染至污脏。他索性拂袖坐下, 将那精致的偶人抱在怀中。
“这是尊夫人?”御景好奇问。
曜熠垂眸,算是默认。
这偶人固然精致,却没什么生气。一眼看去便知是死物, 半点灵智也未曾开的。
御景嘴唇张了张,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索性便闭嘴。
她也拉着羡鱼坐在另一只骨鸢上。
兀黎那求贤若渴的模样,御景同羡鱼已经看倦了。
若说最开始,两人还能强打精神夸兀黎一句“好气量”的话,如今也只能感叹此人确实是有大毅力之辈。
曜熠神色冷淡地将手从兀黎手中抽出。
他淡淡道:“你所求之事并不难。我此来魔界也不欲同你摆什么架子。做一场交易吧。”
兀黎来了兴趣。
“阁下但说无妨。”
曜熠苍白的手猛地攥紧。
他抱着偶人,好久才缓过来,低声说了一句。
“在九重天,有一个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
“我要你……”他说到一半便开始咳血,一手用帕子捂着嘴,一手死死地攥着偶人华丽繁复的衣裳。
他的肤色极白,那并非是雪中的皎然,而是流水一般不知何时便会消散在日光下的脆弱。
他的名字分明是被赋予了光彩与荣耀,此刻却像朝生暮死的蜉蝣,痛苦却冷静地迎接夜色。
曜熠的动作太大,那顶白发便向下一歪,露出那仅剩几根白发的头顶来。
“看来真的快变成魔族了啊。”
在场诸人不禁这样想道。
曜熠已经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血色将他的唇染成十分健康的颜色。
“走吧,带我去瞧瞧这魔域的风景。”他指尖泄出丝丝缕缕金色的光芒,在虚空中划出半人高的法阵。兀黎就在法阵的那一头。
曜熠金色的眸映着这场景,这显得他的神情十分冷漠。
兀黎就站在他的对面。
“我该认为你同意了这场交易吗?”
“自然。”男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愉悦的消息,勾唇微笑起来。
羡鱼下意识地去寻御景。
少女坐在角落里,正对着洞窟中的火光照那翠色的宝石。
宝石中的灵气偏冷,绿色的光打在御景的脸上。
她忽地一拍手:“是了,叫白业用这个为我铸一把剑吧!”
“剑?”
御景猛地站起身,抓住一旁的短棍便舞了起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她是那样的耀眼。
也是陌生。
羡鱼沉着脸。
不,这不对。
原来曜熠是上古时便存在的神明。
他同羡鱼说起此事时,身子已越发地不好。手却抓着那偶人不放。那偶人被他大力桎梏着,纤瘦的身体微微变形。华丽的裙衫从竹制的地板上擦过,精美的刺绣反射出粼粼的光。
御景光是看着便觉得痛。
她不禁道:“你轻一些。”
曜熠却罕见地勾唇,笑问道:“死物而已,何必心疼?”
御景心说你如此宝贝这木胎泥塑,可全然不像是将其当做死物的样子啊。
曜熠金色的眸澹荡着波光。
他的容貌十分惊人,神情却泛泛。他将手扣在偶人少女的手掌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纤细美好的关节。
“你从前远没有这般好说话。”他懒懒道,“自然,你是不认得我的。”
“我母神生我时便是难产,此后种种,更是表明我并非象征吉兆的神明。”曜熠说到此处,声音依旧平淡,“你从前常在天河处练剑。剑气将霞光斩碎,将月华拦断。那样的悒郁不平。可这原本是我忍受了许久的东西。”
他甚至向御景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来:“那时我非常高兴。”
御景手里拿着一根树枝,闻言也只是默默将那树枝折断。
“你就不好奇你的过去?”
御景道:“我只是一个碰巧会剑的剑修,我就是我。和过去如何是没关系的。”
她十分笃定。
“我并不这样想。”曜熠猛地站起身来。
他单手搂着偶人,笑容渐冷。
“我是天生就该堕魔,你呢?你是天地至清之气所化,当真那么喜爱与你本源相对的魔界?”
御景垂下眼。
“你怎地不说话?心虚了?”
“不,只是你时日无多,”御景也站起身来,“实在没有必要将时间花在我这样的路人身上。”
“那你又如何?司命的命笺上写得无比清楚——你该世世早夭,至多活不过三十岁,御景,你真的不想改变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