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眨了眨眼。
直到离开魔界,羡鱼才对御景道:“若是魔尊追上来了……该怎么办?”
她低垂着眉目, 以袖掩唇,担忧之色纤毫毕露。
御景轻轻拂开她的袖摆,当即笑道:“姐姐装什么?”
她的唇角分明是翘着的。
御景躺在骨鸢上, 展眉笑道:“咱俩没那么重要,当初便是他抓白业捎带的, 哪里有那么惹眼?且那曜熠再怎么不济, 也能顶到大阵建成,届时咱们的未来魔尊忙着攻城略地, 哪里还能记得我们这样的小人物?”
羡鱼道:“你未免太过妄自菲薄。”
御景笑眯眯地打量她, 四目相对。
“姐姐亦然。”她轻声道。
羡鱼别过脸去, 不再搭理她。
却又用余光偷觑。
御景的身后背着一把雨过天青色的长剑, 上面嵌着颗宝石,正是当时从曜熠的偶人身上撸下来的那颗。
这次轮到御景来安排羡鱼了。
她催促这人去准备飞升。
羡鱼不肯。
她心里御景这样不凡是因为御景是海皇的血脉,龙族的尊贵血统说不得在她那里便浓厚几分。
她还记得琴极宗掌门说的话。
她仍记着早夭之事。
风露之间, 羡鱼将琴极宗掌门说给她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一字一句都印在她心上,此时回忆倒像是自虐一般,将羡鱼心里割得生疼。
“飞升之事何时都来得及,我想看着你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些年。”
御景只以吻回她。
剑修的气息凛冽而清新,久而回甘。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走过人间的茶楼时,御景受了说书先生启发,一拍桌子,笑道:“有了。”
这身姿挺拔的少女以一种骄傲的姿态说道:“我们先下个黄泉,将那所谓的‘生死簿’一笔勾了便是。”
羡鱼怔然:“这、这是不成的。”
“那你带我躲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去。”御景道。
虽然是抱怨,可这样的假想却如此甜蜜。
羡鱼疑心自己犯了什么病,所思所想都走在极陡峭的崖上,一不当心便会堕入极恶的深渊。
御景眉眼中染上些许甜蜜,她拉着羡鱼的手,忽道:“不如你带我一道闭关,咱们一道飞升就是了。”
羡鱼一眼便识破了她的主意。
“又想搞些不正经的?”
“怎会!怎会……”
羡鱼太想要站到和她的小姑娘同样的高度上去了。
——为此必须成仙不可。
她想要成为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的仙人。她想要从九天之上俯视尘寰,从此不再为所谓的“不可知”而惶惶不安。
羡鱼仍是她,她并不甘心情绪都被眼前的少女牵动。
那样不可知的恍然,怎能只由她品尝?
为此一切的蛰伏都有其深意。
她并非等不起。
变故发生在某日的清晨。
日光浅淡,御景皱着眉从被窝里爬出来,提起手脚走出内室,这才展开衣裳逐一穿戴。
她没弄出来什么声音。
可草木之灵本就敏感。
羡鱼推开了门。
“到哪里去?”
御景动作一顿。
“我听说凤首山上有个剑修本事十分了得,打算前去试一试他的底。”
羡鱼冷冷地勾起唇角:“那剑修都未修成散仙,如何值得你去切磋?倒是一张面皮惯来为女妖推崇……”
“唉?这都醋啊。”御景有些好笑地说道。
羡鱼低眉不再说话。
御景拍了拍她的头发。
“半个时辰就能回来啦,到时给姐姐带些山下特有的泉酿,正可以晚间饮用。”
羡鱼没能抓住她的手。
以沉惜的视角来看,此时的她也未免太过矫情。
只是切磋练剑,无非比的就是谁的剑更快、谁下手更狠的事情罢了。沉惜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是觉得御景拿剑的样子好看。
女孩子嘛,总要出去打打杀杀发泄一番的。
显然羡鱼不这么想,她陷入痛苦之中。
沉惜:“……啊,我以前好脆弱啊……”
她默然地感受着心里腾上来的负面情绪,一方面感同身受,另一面又忍俊不禁。她想起自己做剑神时手下的那一串剑仙。哪个不是比试起来六亲不认……火热朝天的,也没见他们发展出什么特别情谊来呀?
这样的烦恼大约也是甜蜜的一种?
羡鱼赤着脚站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御景离开的方向。
沉惜赶紧跑回榻上继续补眠。
可她眼一闭,再次睁开时,羡鱼却已经缓缓地抱膝蹲了下来。
唉……这真是……
沉惜还未多想,便听见羡鱼心底一个冷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