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即是说,这四人既是天界神君,也是海界肱骨,一切行事都与从前一样,只要大事同天界商量便可。”
“且十五殿下心胸宽广,早就承诺不会借此时谋一己之私,也不做那等结党之事。殿中诸人,不管是更看好大殿下的,还是觉得咱们十五殿下可以结交的,都可以出任这四海神君的职位。”
十五仍是那副被玷污的贞洁模样。
大殿下差点没被他这样子气个仰倒。
——可不能气,气成父皇那样人就没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即使是大殿下的死忠,此时心思也浮动起来。
他们说到底是活的时间太长,也远比凡人冷情。他们深知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沧海尚可化作桑田,全心全意的效忠又能换来什么呢?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有将自身做强才是根本。
——至于旁的,那都是一时的苟且。
大殿下深知感受到一旁的大公主呼吸都急促了些许。
他沉着脸将大公主的手捏得紧紧的。
大公主柳眉倒竖,瞪了他一眼。
却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
“速速放下武器——”
“出来迎接——”
“里面的人听着——”
“缴械不杀——”
“里面的人听着——”
“新的海皇来了,识相的就快点出来跪拜——”
海波将这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同时在撞击破碎的浪花中将其变得朦胧而含糊。
最终是斩开深海的那一剑,将这个少女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中。
“你们的新皇来了!”
冰夷羞耻得几乎要晕倒过去。
即使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对她来说也太过刺激了。
她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给自己找到一点支撑的力量,却发现那里已经平坦如初。
御景一手执剑,一手已扶住了冰夷的肩膀。
“姐姐怎么了?”
冰夷满脸通红,看着大殿里的人鱼贯而出,差点没从光剑上跌下去。
她小声道:“这……夺位乃是大事,妹妹还是从长计议……”
“羡鱼还等着我回去呢,”御景道,“还是速战速决!”
天啦。
即使是冰夷在找到御景之前已经假想过许多方案与对策,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就这样带着她杀到了水晶宫。
初时御景还顾忌着她的身体。后来看她活蹦乱跳完全不像是失了一个孩子的样子,索性直接御剑往下冲。
冰夷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到了水晶宫。
“不行啊姐姐,你不是要当海皇吗?”少女唇角翘起,眼睛亮晶晶的,“来,对你的臣民说两句。”
冰夷:……
她完全不敢说话好吗?
御景劈开的海水还在往下回落,日光第一次毫无阻拦地落在水晶宫的地面上。那些深海的居民被这耀目的光芒闪得目眩神迷,斑斓的虹光是有别于大海的绚烂。
水花也打在冰夷的肌肤上。
她已经看到了过去常常欺压自己的大哥,也看到了对自己时时照顾、优秀得令人自惭形秽的大姐。她们从水晶宫的大殿之中仓皇地赶出来。皇室的风范十不存一。
俯视这些人的时候,他们像是一团毫无反抗之力的蝼蚁。
冰夷甚至没有参加议事的资格——她虽然被海皇宠爱,但确实是他子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毕竟这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而她只拥有一副婉转动听的嗓子。
只有槐洲喜欢她的声音。
可是在冰夷的心里婉转的歌喉能算什么呢?在这水晶宫日复一日的浸染下,她深知,只有实力与强硬的手腕才是在这里生活的唯一砝码。
最强大的剑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冰夷挣脱了御景搀扶的手,直起身子傲然地踩在那剑上。
“许久不见。”她傲慢地笑了。
“你是……”大殿下甚至想不起来这个妹妹的名字。
“冰夷!”大公主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即使是冰夷间接害惨了海皇,大公主也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她只想让自己柔弱的妹妹再跑得远一些。更何况——海皇就此死去,才是最好的事……
可其他人并不这样觉得。至少表面上,人群中已有窃窃私语。
谴责、冷漠、仇恨……种种意味不明的目光都注视着冰夷。
冰夷从未有过这样复杂的感受。
可她并不讨厌。
“听说父皇不大好了,我自然……是来——”
一个短小精悍的身影已经闪身上前,手中刀刃闪着令人心惊的寒芒。
这像是一个信号,人群中迅速跃出许多道身影,齐齐向冰夷及她身后的那个少女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