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夷笑容不变,半步也未曾动过。
御景已收了剑。
一片片血雾炸开。
在骚动的人群及暗潮涌动的海中,一种无声的恐怖开始蔓延。
御景转过身来,露出那张稍显英气的脸。
她如一柄剑,悬在诸人上空。
“我说过了吧?缴械不杀。”
海水冲走了她剑上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么简单粗暴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但是好像确实不用太动脑子,御景她确实就是这种砍瓜切菜的战斗力嘛冰夷殿下带回海界的那个少女确实邪门。
她分明只有一半的龙族血统, 头上的角也被极不庄重地捏成了风流模样,手中长剑却有分山断海之能。
冰夷殿下——或者说是陛下,她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
只待后殿中沉睡的海皇陛下去世, 这位向来为人所忽视的殿下便可立时登基。
那重重帷幔后的一代枭雄, 其生死竟成了两个女儿手中的玩物。
冰夷并不避讳他人, 将御景亲热地待在身边, 唤一声妹妹。
这少女剑修是这样地强,又是人与龙之女,除却预言中的那个孩子外不作他想。
众人看待冰夷的想法又有一重新的变化——他们只觉得冰夷往外头窜的举止是蓄意来气海皇,好叫他一头栽倒以致如今无力回天的境地。
彼时冰夷在书房批卷宗, 听闻此事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是什么谣言?”
“我若是有此谋略, 哪里还会沦落到被人抽龙筋的地步?”
御景将补药递给她:“所以他们才说你狠。众所周知,女人狠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要真有那么狠的心,我此时早该冲去父皇的寝殿将他杀了。”
原本放了药就要离开的少女却突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冰夷忽然从那双平静的眸中发现了什么。
“御景, 你是不是还没见过父皇?”
她抽动着脸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是了, 你想必十分恨他。是姐姐的不是……若你真想要如此, 那就拿上这个。”
她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
“拿着它, 后殿的守卫便不会拦你。”冰夷轻声道, “这点事我还是能处理的。”
御景像是第一次见她似地笑起来。
“姐姐好狠的心啊。”
她固然明白冰夷为何这样做。因为如今她是冰夷最后的倚仗, 一个将死的父亲, 和一个强大的妹妹, 冰夷做出了选择。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选择, 她的眼神闪动着,似乎随时都会后悔。
御景觉得她自私得有点可爱。
可见槐洲已彻底将她身上那点天真气给磨没了。
这样是不行的。
很久以前……在御景零星想起的记忆里,那个人就告诉过她,不管上位者手段如何狠厉, 却还须得保留一颗本真之心。
因此这剑仙在冰夷的注视下微笑,坦然道:“我只是去看看。”
只是有点好奇。
说实话,御景对所谓的“父亲”确实没有实感。
她似乎生来就是该无牵无挂的。
还该感谢这样的身世,不然她如何能遇见羡鱼?
只是后来摸到剑之后,事情却变得复杂了。什么剑尊的前世啊……来历不凡的姐姐啊……野心勃勃的魔尊啊……这样的事都不是御景的本心。
明明她只是跟着羡鱼一起借拜师之名游历,她应该就这样过上幸福的生活才对。
心底却有个声音问——
就这样一世又一世,为人鱼肉?
御景想,如果没有遇见羡鱼,她的心情一定是——鱼肉就鱼肉,难道做仙人就有趣了么?
世代孤寡算什么呢?她似乎天生就没有与人结缘的运气,只要抱着剑便能走好远。人世间有冰凉的雪、柔软的花,有聒噪的蝉、静美的叶。
人海茫茫之中给予她的除却恶意还有本真的喜悦。
变故出现在被羡鱼的枝桠接住的那个晚上。
夜里的月色不算凉,水一般地流泻。
那枝桠接住她,一瞬间花苞争先恐后地炸开,吐出柔软的芬芳。御景那时才意识到,原来我应当被爱着。
人世的磋磨由此变得无法忍耐。
她变得无比期待与她的见面,在仍茫然不知的时候就遵从了那无名的依赖。
御景想要和羡鱼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而非让她一直追寻着自己的来世。
冰夷什么的,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嘛。
至于那位“父亲”。
御景踏进后殿时,脚步声近乎于无。可守卫打开殿门的声音还是惊动了榻上的青年。侍女们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她,似乎下一刻就会见证一出私生女弑父的大戏。
那昔日威仪赫赫的王者此时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御景拂开纱幔,便看见他平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