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是羡鱼心声。
御景蹭了蹭她的手心,仍阖着双目。
“栓栓栓,沉惜——”
沉惜一听就知道她又要歪了话题,立刻道:“如今不想了。”
御景立刻睁开眼睛。她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沉惜塞了一嘴的花。
柔软的桃花被缓慢咀嚼着,渗出甘美的汁液。
“唔……”
沉惜仍想问天界、问魔界。莫说是御景不愿,沉惜自个儿也不想叫御景去管这些。世间无人可管此事。只有御景一个不同。每每思及此处,沉惜都忍不住叹息。
有一天御景短暂地离开,回来时罕见地受了伤。
沉惜在给她上药时,被她环住。
御景似乎永远都长不大,最丰满的时候也是高瘦一个,略略带些不能显露的风姿。
这样单薄消瘦的女子,却握了一把剑。
沉惜于是不再问外界。
她们徜徉在深海里,朝而往、暮而归。有一日海水将要枯竭,仙人一跃而出。
似锦的朝霞成了陪衬。
日光照耀着她们的面容。她们彼此对视,其中一个露出了忍耐的神情。
她忍无可忍,轻轻取下了另一个头上不知何时粘附的海藻。
那女子迷迷蒙蒙地睁开眼,面对崭新的世界露出笑容。
“神明大可不必自傲,这世上本就没有强者恒强,弱者恒强的道理。”
她大步向前,赤着脚踩上坚实的地面。
“睡了一场之后,这世上果然有了大变化。”
“沉惜,我早同你说过,不必将三界挂怀。”御景笑道,“一个强者或许能干涉一时,可将这个世界推着走下去的,却并非那些强者。”
沉惜垂着眼,纤长的眼睫像是被春风吹拂一般颤动着。那双眼眸也如春水,被缓缓吹皱,起了波澜。
“是,你说的不差。”
“可——”她指着似乎并无变化的天空,声音也颤了颤,“天界呢?”
御景朝她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同沉惜结契的前一天晚上, 御景抱着景剑钻出海面。
她坐在礁石上,抬头望着满天星斗。
久了,便觉得有些疼。
没有旁人的时候, 景剑也不介意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倒不如说它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时光。
它等了百万年。
神剑有灵, 大多都会化为实体, 与其主人谱写一段感天动地的故事。
——或与风月有关, 但更多则是由火与血筑成的恩怨。
神剑也讲忠贞,讲究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景剑不同,但凡是能使用它的, 都可以是它的主人。
与焜瑝一起在九重天度过的那百万个日夜, 景剑既怨也恨。但若是将这单纯归因于御景,那倒也不必。
景剑只是一把剑,它想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它只是厌恶自己被禁锢的事实。
它不讲忠贞,可令人无奈的是古今往来能与它结契的竟也只有御景一人。
她归来时, 变了许多。
脾气极好。
可过去的习惯是改不了的。
御景对它仍十分恶劣。
它乖乖地躺在御景怀里, 享受着御景单独属于它的最后一个夜晚。
【星辰的位置也与从前不同了。】
御景道:“这世上的事都在变化之中, 何况区区星辰?”
【是啊, 你都能有道侣——这世上还有何事不能实现?】
御景弹了弹景剑。
“说什么呢?我像是没有道侣的人?”
都说剑仙的剑是他们的情人。在御景这里, 景剑没有感受到半分情人该有的待遇。
御景更像一个债主。
【若是从前的你, 怕是见到沉惜的第一眼就将她斩了。】
御景笑容一滞。
【哦, 砍了之后还要说一句。】
【——谁?】
“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形象。”御景道, “我还不够和善么?”
【你这叫窝囊。】
景剑已做好被御景踩到泥土里跺上几脚的准备。
谁料御景只淡淡道:“懒得计较了。”
景剑沉默了。
是了, 如今的御景早就不比从前。
客观上来讲,她被焜瑝那小子抽离了那么多负面情绪和神魂,早就失去了发怒或者悲伤的能力。且如今神明渐渐式微,御景也不如从前那般强。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一剑挑三界都不喘气的人物了。
主观上来讲, 御景也觉得同人争论是件无趣的事情,打击报复更是大不必。有那个闲心,或是直接动手杀了,或是去做别的事,都更有意义些。她顶多阴阳怪气一番。
真可疑啊,分明笑得像个愣头青一样,偏生说话总能直切要害——将人气个半死。
可也就是这样的特质,令景剑确定她还没有被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