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去餐厅时,妮娜和罗伏已经快吃完了。
妮娜穿着简朴居家的裙子,她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站在罗伏身边不知说些什么,她听见餐厅门响的声音便迅速地转头看去,脸上的表情有点愕然。
克维尔向着餐桌走去,侍者见他来了便赶紧把他那份早餐盛好。
“只有你一个人?”
妮娜认真把克维尔打量一遍,语气颇为疑惑地道。
“他还在睡。”克维尔点了点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昨天是不是偷偷把人带回去了?”妮娜皱着眉头,她的手指摩挲杯壁,语气忽然有点严厉。听她这么说,克维尔立刻就知道妮娜误会了。
“向导是用来疼的,他那么乖的孩子肯定什么事都顺着你,不许欺负人家。”
妮娜突然俯下身去,凑近了克维尔耳边小声说,语气认真的很,她见克维尔迟迟没有回应,好奇的望了一眼,发现克维尔眼里有微不可察的羞赧。
真有趣,她这儿子可从来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没有。”他咳了一声,正色道。
“净成没有,早饭都不来吃。”妮娜拍了拍克维尔的头,暗自嘟哝着。
克维尔知道这事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干脆就不再说话,早饭的时候和罗伏聊了一会,他就又回房间去看西斯。
临走前听见妮娜说了一句:“帝国学院明天校庆,校长邀请你去做宣讲。”
“我知道了。”克维尔点点头,心情忽起忽沉。
帝国学院,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甜蜜又残忍的地方,将过往的伤痕重新揭开、暴露于炽烈的阳光之下接受鞭挞。
只是这次与过往四年的每一刻都不同:这次,西斯在他身边。
快到中午的时候西斯醒了,向导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见克维尔在一边的书桌处看书,窗帘没有拉开,屋内台灯的暖光点亮微微映在哨兵的脸庞处。他定睛看向克维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饿了么?”
似乎是感应到床上人的动静,克维尔抬起眼看了看缩在被子里的西斯,轻声问道。
困倦和被子里的温暖感逐渐被空腹的饥饿压过,西斯的嘴里有点干,他舔了舔嘴唇,回道:“有点。”
岂止有点,简直饿扁了。
“起床吧,一会儿下去吃饭。”
克维尔没动,看着西斯又说道。
“好。”
西斯坐起来靠在床头,他见到克哨兵的手在暖光的映照下骨骼更加分明,身躯带了一层温暖的光圈毛边,向导沉默地看着坐在远处的哨兵,目光深邃地像是要把那人的模样永远刻在记忆里。
“明天帝国学院校庆。”克维尔选择打破沉默,他说道。
杀伐果决的少将在此刻顾虑良多,平心而论,他想邀请西斯一起去,但他不知道西斯愿不愿意去。
毕竟,对如今的西斯来说帝国学院最刻骨铭心的回忆便是高文的离去。
谁愿意重蹈覆辙?西斯四年前的逃离不就是因为接受不了高文的死亡么?
他怎么会愿意再……
“我能去吗?”西斯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黑眸里闪着垂落天边的星光,仰着脸像一个期待猫薄荷的幼猫。
西斯没看到克维尔脸上的一瞬愕然,絮絮叨叨接着讲:“我好久都没回去了,好像退学的不算毕业生没法去校庆,但是我可以偷偷混进去。”西斯想到一个好办法:“东边宿舍楼有南门看守非常薄弱。”
“不用。”克维尔站起身来,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西斯面前,青年健硕的身躯宛若山岳,阴晕着暗影从向导头顶压下来,嗓音却比动作温柔许多:“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和我一起。”
因为你是我的向导。
帝国学院的校庆盛况空前,尤其是赶上整数校庆,平日封闭化管理的学院为了迎接毕业生校友和外来人士难得放宽限制。梧桐主路两边挂着各种色彩斑斓的横幅,画着校徽的校庆热气球漫天飞舞,教学楼大屏幕上滚动校史视频,整个校园里洋溢着欢庆气氛。
在校生欢庆终于可以从地狱教学的摧残里解脱一天,毕业生欢庆自己脱离苦海顺便追忆下往昔,对着曾经坐过的教室回忆苦不堪言的大学生活,连带着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地中海教授和可望而不可得的那个人。
遗憾总会有的:没敢逃一次知名杀神的课、没敢夜半偷溜学校后被门卫撵三条街、没敢放肆和对手当堂对峙、没敢向喜欢的哨兵向导表白。
太多太多的没敢,最后化成了岁月海浪里一粒不起眼的小沙子,永久沉浮。
第66章 落款人
克维尔是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被邀请宣讲,这事他从小就在做,脱稿发言得心应手,他似乎只在车上简单打了个腹稿,便被西斯拉着被迫听他絮絮叨叨的往事:什么这家店的奶茶好喝、那家店的氛围不好、逃课要从东楼墙角走之类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