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想要把相片嵌入特制相框吗?”摄影师揣摩着顾客的需求,他主动问着,“我这里还有裁剪工具,如果您需要,您可以把相框先拿给我看看,我能直接帮您将相片嵌好。”
“你这里有工具?”林君盛说。
他婉拒了摄影师帮忙嵌相片的提议,只请对方指导一下大致该怎么做。
那块正好随身带着的怀表被他取出展示给对方看,他说:“我是想要放进怀表里,自己动手会更有意义。”
摄影师目光在怀表和林君盛面上扫过。
他又不禁侧目悄悄看了在另一边坐着翻相册的池暮轻一眼。
“我明白了。”摄影师认真道,“我先去取工具箱,您稍等。”
林君盛在摄影师的帮助下完美将相片嵌入怀表,这份需要一点耐心的活完成的时候,他直起不自觉弯曲的有些久的脖颈,感到自己肩膀微僵,后方便适时伸过来一双偏凉的手。
池暮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忙碌的两人身后,他静静观看林君盛完成这份手工,又帮人揉了揉肩颈肌肉。
“你看。”林君盛把嵌好相片的怀表打开,他指尖压着怀表盖,让池暮轻看,“我把你放进去了。”
池暮轻注视怀表,他“嗯”了一声。
林君盛又说:“之后我出远门,不能再按时定点的见面,有了这块表在,我就也算是可以把你随身带着,你在跟着我四处走。”
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最近已经送到了林府,林家人培养林君盛这么久,去外面游学,吸收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东西,便是他培养线程上的最后一站。
他和池暮轻将迎来长达一到三年不等的分离。
今天的照相以及手头这块怀表,都是林君盛为了未来暂别时光内还有些东西能聊作寄托,而专程提前为两人备着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林君盛在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时反复这样说。
这里有养育他长大的地方,有家国,有他的爱人。
有他此生全部的不可割舍。
他和池暮轻从确定心意以来一直维持着一种相对纯洁的感情关系,两人最亲密不过是拥抱与接吻,林君盛对待池暮轻的方式犹带着学生气的克制与纯真。
但在将要离别的这晚,林君盛再次夜宿在了池家。
那天小院的灯亮到很晚。
池暮轻早早关了林君盛专程为他屋子里添置的电灯,只保留了一盏最传统老式的油灯。
灯油燃烧,屋子里弥漫有淡淡的沉香木味道。
林君盛就在这清淡却绵延的气味里,在那昏黄一点的灯光下。
他从上方将池暮轻看得仔细。
池暮轻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姿态,他总觉得一旦脱离了遮蔽,他浑身那些明显迥异于常人的地方会无所遁形。
“关灯吧。”
所以他声音很低地说。
他今天听起来一点都不冷,自己都觉得这声音不太像他。
林君盛的背脊微曲,线条流畅得像是一把富有张力的弓。
“再等一等。”他哄着人说,“让我再多看一眼,好吗?多看一眼,我也记得更牢固一点……而且再说,你不想要多看看我吗?”
池暮轻本来都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从林君盛的目光里就已看出来,他的关灯提议想必是会被对方驳回。
此时的林君盛一看就不是想要让一切沉入黑暗中进行的样子。
于是他自己闭上眼,觉得自己这边不看,也勉强算是一种回避。
……可林君盛最后那句话又让他睁眼了。
“对,就这样。”林君盛又抓紧时机亲了亲人,“你也再看看我,我们得分开好长时间,现在怎么能不看够呢?”
属于另一人的气息覆盖下来,池暮轻又有了闭眼的冲动。
不过这回,他就有意识的与自己的心态抗争了一下。
林君盛分明还没有走,对方就在身边,甚至他们的距离正前所未有的接近,已然是到达了除去“融入骨血”外,两个人之间能做到的最亲密接近的程度。
可很神奇,人还在自己身边,池暮轻发觉自己便已经开始想念了。
他在这一晚同步体验及学会了什么是“想念”。
继而还体会到了“分离”。
那晚的最终池暮轻已经没了几分力气,他眼睛半睁半闭,一面是想要睡觉,一面又还觉得想再看看林君盛。
半闭的眼睛令视野也有些模糊,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眼前被拉得狭长。
他感到林君盛又靠过来,对方的手指在他微潮的颈侧擦过。
有人低声在耳边说:“睡吧。”
池暮轻略微挣扎了一下,他被这句话诱哄,意志彻底偏去想要睡觉的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