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他不高兴了,待她欢欢喜喜地收了剑后,他沉着脸,压着声音道:“你学了这么多年,便是学了这些吗?就凭借这些花招,杀手来时能护住我吗?我不是大哥,你没办法像大哥的婢女那样轻松,你知道吗!”
她知道的。
是他忘的彻底,忘了两年前她根本不会花招,笨拙地在他面前扎稻草人,他还给她拍手叫好来着。
他忘了,可她没资格提醒,没人规定主家该记住奴仆做过的事情,主家不记得自是应当的。
她放下剑,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对他道,对她的公子道:“是,拾壹知道了,拾壹必当更加勤奋练习。”
她从不诓他,她说了会更加勤奋便一定会更加勤奋。杀手来了若不敌,她二话不说第一个冲上前去为他挡刀。可是她若是倒下了,那杀手的屠刀依旧会刺向她的公子,所以她牺牲一点歇息时间,换她能取所有人性命,换她和公子皆安然无虞,她没有任何不这样做的理由。
“以后自己练习吧,不必让我看了,我不想看。”
“是。”
从前他想看,可是不被允许看,如今无人管他,他却自己不想看了。
有什么区别,结果都是她不必再学那些不实用的花招了。
☆、配角戏叁
后来舞剑再没被提过。
她隐约感受到他好像做什么大事,但她懂的不多,猜不到。
猜不猜得到没有关系,她早已打定注意,他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的。
什么都可以。
主动杀人……也可以。
他第一次吩咐她杀人,是在他们进京的第五年。
那个人是一个官职不太大却嘴碎的官员,她后来打听过,为着她心中只是喜欢下棋的单纯公子突然的转变。
原是那人嘴碎,私底下嚼他的舌根,许是触到了他的霉头。
她不是没杀过人,相反,她杀过许多人。
进京这些年,来行刺他的人不少,她一个没放过。
虽然不时会受些伤,可她将他护的很好。
她本不懂为何要去主动招惹,她听他说过很多次,他们尚未站稳脚跟,不要惹事,能避则避。可她还是去了,因为公子的一句:他嘴太碎了,我想让他死。
灼热的血溅到她的脸上。
她至今记得那个人临死前的样子,瞪大双眼,嘴张着,甚至没弄清自己为什么死时便死了。
她杀人从不废话。
她与那些人不熟,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讲。临死遗言什么的,她忙着销毁拯证据,没时间听。
自从她成功杀了那个人且没留下任何证据后,人前她还是公子身边会点拳脚功夫的婢女,人后她是公子用的最称手的杀人兵器。
起初她也怕,怕那些人死不瞑目,化成厉鬼晚上来梦里找她寻仇。
那没有光的时间,太黑了。
后来她主动杀的人越来越多,渐渐不怕了。
她将他放在了那一片漆黑的地方,照亮她,同以往所有黑暗来临时一样,他是她的光。
又是一年。
这一年来,他指谁她杀谁,从不多问。
她从他口中听过最多的话便是:拾壹,我最喜欢话少些的你。
日子越久,她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公子”,做的最多的动作便是点头。
她乐意这样,她巴不得这样。
着了魔似的,“公子”二字好似她心上的烙印,喊一下颤一次,她甚至觉得要靠这样的颤动,她才能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算平静。
至少她是这样认为,他的麻烦她都可以解决,他的危险她也都可以消解。
某一日的午后,他本在翻书晒暖儿,看着看着突然笑起来,扭头冲侍立在椅后手扶着腰间刀的她道:“拾壹啊,太好了,咱们终于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她见他笑的开怀,冬日暖暖的阳光毛绒般围在他身上,带着那血浸凉的心也被阳光托起来似的,她也跟着笑。
她从来想的简单,她以为笑起来以后便都会好的,可是事情同她想要的相距越来越远。
不仅她依旧要杀人,而且杀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她要费上个把月的时间,去一个离京城很远的地方,杀一个她同他从未谋面的人。
她不在的日子里,他有了一个新的侍卫,平日同她一样,侍奉在公子近侧,有时出去处理些挡路的人。
那人按陆府的规矩算,大概该唤拾贰,她虽不知他来路,估计是她不在时入府的。
她试探过他,功夫很好,对他也很忠心。
那便好。她这样想着。
她从没想过他身边会有第二个近身侍卫,她整日忙的很,没空子想这些。但是有便有了,她没想过,却也心知这是不能奢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