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二公子,若是能有一个武功上乘的,收进房做个不见人的小妾,倒也无妨。
她的人生从入了二公子院子的那一日起,便只有练武和二公子。
后来她的武功已少有人能敌,二公子……也在她心里扎着深根,她从没想过拔出。
……
到底是少年心性,他总唤着她玩耍,放风筝,荡秋千,骑马……这些他都做不了,他只能坐在廊下下棋,看书,弹琴。
他想坐在廊下看拾壹玩给他看,可拾壹不能。
她不是不愿,是不由得她。
她要练武,总是要练武,一直要练武。
她也要练剑,他便喊她在院中练剑,耍一套好看的剑招给他看。
她没学过,教剑的师父说,好看的剑招都是花招,不实用,她没学。
可她还是舞了,只不过没什么美感,她劈开了几个扎好的草人。快要收招时,剑尖接住了他面前不远处落下的羽毛。他觉得很有意思,高兴地为她拍掌,却也因为神情太过激动,忍不住咳了几声。
她却受罚了,缘由是在公子面前舞剑,万一吓到了公子,便是死罪。
她从此再不被允许在他面前舞过剑。
其实她知道,是有奴仆向主母告发,说因为她,二公子乍然咳了几声。
她方道院子里的二公子很可怜,喜怒皆不能有。
……
主母最不愿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皇上下旨,将二公子接入京中修养。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名为修养,实为质子。
她被拉到主母跟前儿跪着,听着主母说了一个多时辰平日里该如何小心照顾二公子,她记得牢牢的。
膝盖跪的生疼也没关系,她想的简单,到了京城,危险不必怕,她会拼死护着二公子,若是二公子想看她舞剑,她便能给他舞剑,多好。
主母再不愿,终究他们还是去了。
彼时她十五岁,他十三岁。
马车在城门口被他叫停,他掀起车帘,凝望着车身后的城墙和城墙上挂着的写着“燕城”的牌匾,问她:“拾壹,你说咱们还能回来吗?”
阖府上下都知道,十三岁的少年岂会不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头似塞住了棉花,堵住她不叫她发出声音。
“算了,知道你平时话少,话少安静是好事。”
她话少吗?
或许不是,没日没夜地训练时,没人同她将废话,她也没力气讲话。
后来入了院中服侍,院儿里的人同她不熟,她也少与人打交道,整日忙着练武,久而久之,便少言寡语,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着辩解一二,或许她活泼些,他沉重的心情便会少些,“二公子……”
不料她刚张口唤了个称呼,便被他打断:“此后不要唤我二公子,唤我公子便可。我不喜欢二公子这几个字。”
她不懂他为什么不喜欢“二公子”这个称呼,她甚至不认识“二公子”这几个字。
她想她不需要懂,她只要像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动,只管应着便罢了。
“是,公子。”
公子,似乎真的很不错,她喊一句便觉得那句话跳在心上,她心绪久不能平。
公子……公子。
他放下帘子,命车夫赶路,而后闭上眼假寐,却又喃喃自语:“罢了,回不来又当如何。京城自有一番天地,委在这陆府二公子的院子里,看一辈子书,下一辈子棋,弹一辈子琴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她不懂这其中的许多弯弯绕绕,她的日子简单枯燥,不需要懂得这许多。
他们许久才到京城,又安置了好些日子。
具体多长时日,她早已记不清,只记得安置好后,她请命要在院子里为他舞剑。
院子比从前陆府的院子大了许多,作为舞剑的场地是绰绰有余了。为着他喜欢看好看的,她特意学了教剑师父口中不实用的花招。她觉得很好,能让公子开心,最是实用不过。
可是他早已忘了,对着她少有的主动开口,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知该如何答,如果他忘了,她便只能接受被忘记的结局。
她将剑敛在背后,转身欲走,他却叫住了她,“索性今日无事,你便耍上几招,也让我瞧瞧拾壹到底有多厉害。”
他说这话时是在笑着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她想起那是该是秋天。
秋日温柔的,细碎的光映着他,叫人移不开眼,那年站在笼子外的他也是。
她想她以后看见光总能想起他。
他总是同光有关。
他还是坐在廊下看,她却是同先前那次不同,舞的是彻彻底底的花招,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是在收招时加入了从前做过的动作,剑尖接住了从他眼前不远处飘落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