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她模样,大抵是刚修成人身不久,不通人情世故,行为举动还存着几分懵懂天真。我只道她是孩童心性,并未将她所说放在心上。
阿笙看我只是微笑不语,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拉着我往前走了好几步,随后冲我连挥了好几下手,示意我弯下腰。
我依言弯腰,听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哥哥有喜欢的人么?你看我是否配得上?”
我怔了怔,下意识看向伏清。
他安静站在一侧,长睫微垂,面色疏离,不知在想什么。
我收回视线,冲阿笙摇了摇头:“不好意思。”
阿笙急了,攥着我胳膊的手一紧,声音跟着大了些:“为什么?我不若那人厉害吗?你别小瞧我,我真身可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巴。好半晌,声音才闷闷从掌心里发出来:“反正可厉害啦。哥哥,你不要喜欢那个人,来喜欢我不好吗?”
我沉声道:“我只喜欢他一个。”
阿笙松开攥着我的手,小脸气得鼓起:“那人是谁?”
我自然不好直接指向伏清,只能语焉不详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阿笙左顾右盼了会,才好像刚发现伏清似的,垮下脸:“我不明白,你怎地喜欢一截木头?”
我忍俊不禁,冲她挥挥手。
她乖巧地附耳过来,我怕伏清听见,极小声地道:“这位是我的卿卿。你莫看他此时冷若冰霜,不过是在同我耍小性子罢了。”
阿笙身子颤了两颤,大抵是想象不出伏清耍性子时的样子。
我瞧她一派天真烂漫,不禁心存怜意,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才直起身,却见伏清正看着我的手,面色生寒。我不知他是否听清我与阿笙的交谈内容,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过了会,我听见他对阿笙说:“烦请带路。”
许是因为伏清语气太过冷漠,惹得阿笙撅了撅嘴,哼了一声。不过她大抵也是忌惮伏清身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敢冲我小声抱怨:“什么耍性子,我看他分明就是一截开不出花的木头。”
此言不虚。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32.
阿笙拉着我的手,一路上叽叽喳喳,同我说了许多干桑族的习俗传统。她愿意与我说,我便也听得仔细,时不时应声两句。
等到了住处的时候,她才勉为其难的闭上嘴,狐狸眼眨巴眨巴,有几分依依不舍。
“哥哥,这便到了。”
未等她说完,伏清已先一步进了房,将门甩得哐啷作响。
阿笙被这响声吓到,在原地小跳了一步,我倒是没什么反应,面不改色地道:“你看,他又同我耍性子了。”
阿笙皱起眉:“他总是对你如此?”
我笑着摇摇头,问她:“此地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阿笙作思索状,忽地一拍手:“清都台!”
她神情颇为得意:“我们干桑子民,有了意中人,便会去此地祈福。若是你们两人有缘,那棠花会化作灵蝶,轻轻地,在你唇边留下一吻。哎呀!”
说到这里,阿笙捂住脸,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等缓过了神,才继续道:“这就算作礼成了,从此你们二人当永结同心,再不分离。”
我随意问了一句:“若是无缘呢?”
“无缘……自然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呀。”阿笙露出一抹狡黠笑意,“哥哥,倘若你与那木头无缘,不如来寻我吧,我定会对你极好的。”
我哭笑不得,作势弹了弹她的脑门,力道极轻,她却做出委屈神色:“我是认真的。”
“哦?”
阿笙用力点点头:“哥哥,不知为何,自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觉得……你与我之间应当是分外熟悉的。”
她抬起眼,瞳仁极为澄澈,一碧如洗:“我们先前见过吗?”
我心头一紧,耳边似又有千万道人声回响,逼得我使力甩了甩头,才将那沸沸人声隔绝于耳。
我闭眼,又睁眼,看了阿笙一会,轻轻将手抽了出来,道:“不曾。”
我确实不曾见过她。
33.
送别阿笙,我推开伏清房门。
他坐在桌案前,听见声响,头也不回,语气极为冷硬地命令我:“出去。”
我不理睬,径直走到他身边,想瞧瞧他在做什么。他听到脚步声,将案上宣纸揉作一团,握在手中化作齑粉。
狠绝之态,教我不禁胆颤心惊,邀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脚步打了个转,转回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