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杪也不着恼,拍着我后背:“可是难过?”
我默然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为何哭个不停?”
我哽咽着,好半天才道:“方才等你的时候,我做了个噩梦。”
“哦?”云杪语气轻柔,“什么梦?”
“我……我梦见我是个怪物,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恨不得我赶快死。”
“惟有一人不同。那人非但不嫌弃我,还将贴身的帕子送给了我,让我别哭,还夸我说、说……我的尾巴,很好看。”
云杪放在我背上的手一僵。
“虽然只是个梦,我却觉得……好像从来没有人会对我这样好。”我双手无意识地发着颤,非要将云杪衣袖紧攥入手中,方才觉得安定。
“云杪。若是可以,我想跟他永远待在一起。”
他沉默半晌,将我拥得更紧。
“若是可以,他也想。”
第42章 君今在罗网其二
104.
听到云杪的肯定回复,我已没有多余的神志去揣摩其中深意,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地反问道:“真的吗?”
“真的。”云杪柔声道,“我何时骗过你?”
他真的不曾骗过我吗?
胸口无端涌上阵阵郁气,散至四肢百骸,流窜不止。
我不知有什么排遣之法,只能将头在他怀里埋得更深。好半天,才闷声道:“云杪,你对我很好,我对你却实在太差。其他东西我都学得很慢,但在伤你的心这一方面,我好像是无师自通。”
其实我很少会与他说这么多话。
仔细算来,与他相伴的这千年里,这是我第一次同他毫不作假地袒露我的所思所想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不是谁都可以伤我的心。”云杪叹气,伸出一只手,力道极轻地将我的头侧了过来,好让我耳朵贴着他的心口。
“你听。”他说。
我凝神听去,默然感受着他的心跳。
起先那声音倒还算沉稳有力,却在我附耳过来之后,渐渐失了平稳,变得杂乱无章。
怎会如此?
“少箨,你懂了吗?”说着,云杪笑了一声。那笑声自上方传来,听起来有些遥远,却是难得的真切。
“其他人伤不了我的心,只是因为那人是你,所以我才愿意。”
为什么因为是我,所以他才愿意呢?
我面露茫然,几番张口,想要出声询问,却是哑声。不知为何,我隐约觉得,若是真问出了口,好像便有什么事要无法挽回了。
“云杪。”我没再问下去,“我乏了。”
我不敢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装睡。
云杪知道我这个毛病,却从来都不会戳穿我,今日也是一样。他拍拍我的头,道:“那就睡吧。”
我闭上眼,每一次呼吸都尽量绵长悠远。起先只是装睡,到后来装得久了,竟真涌上了些许睡意。
迷迷糊糊间,我觉得我被换了个姿势,却也不想睁眼去瞧,任那人随意摆布。
脸上被人用指尖划过,流连在眼角的位置,迟迟不动。
我意识不清地想着,为什么要停在那里?
哦,想起来了。
我的眼角生来就有颗痣,一点殷红赤如朱砂,看起来实在太过显目,我不喜欢。
那人却好像很喜欢。
因为直到我意识彻底涣散的时候,他的手都停在那里,一下都没有移开过。
第43章 君今在罗网其三
105.
这一觉睡去,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
我掀起眼皮子,悠悠转醒,迷瞪着眼出了会神,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醒了?”
循声看去,入目是些许微弱火光,映着云杪光洁如玉的侧脸。他指尖燃着一簇火,眼睫低垂,正借着火光在读手中信纸。
再看步月辇外,天际仍是沉沉暮色。
我慢吞吞地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问:“我睡了多久?”
云杪微笑:“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如此看来,也不算太久。”
我知道他此时说的定是反话,顿觉语塞,凑到他旁边,探头瞧了几眼:“你在看什么?”
他也不藏着掖着,如实相告:“是东极的信。”
我疑道:“东极发生何事了?大典可还如期举行?”
“自然是停了。”他合上信纸,“大典前,因暗卫失职,致使东极主人伏夷次子伏淮,被妖界余孽掳去离火境。其命牌已呈将熄之态,应是性命垂危、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