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_作者:月色白如墨(166)

  他将西淮父亲当做了投靠权贵的砝码,痛踩了一脚,高高兴兴跻身权贵去了。

  那时西淮曾想不通很久,这个曾经再三上他的家门来,向父亲借米,低三下气的人,怎么可能翻脸如翻页一般,做出那样恩将仇报的事?

  看着而今春风得意的父亲旧属,西淮搁在膝上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了。攥紧袍角。

  “听闻他从前不过是个修国史的小小著作郎。”

  银止川倒了杯酒,百无聊赖道:“也确实没什么才能。”

  “——入御史台需有才识,他却连首稍微好点的词都作不出来。稍微成样子一点的几首,都是偷别人的作品。拾人牙慧罢了。听说他最早不是在翰林院抄书么?”

  西淮低低地应了一声,想起这人曾经抄书,也抄得不怎么样——

  字迹太差。

  银止川却一笑:“倒是适合他。他除了抄抄别人的作品,也没什么才能了。”

  可事实上,这位拾人牙慧的御史台长史,都是拾西淮父亲的诗作最多。

  他像是要将叶清明利用到底似的,连一丁点可余的价值都不放过。

  “人多行不义必自毙。”

  西淮垂眼卡着搁在自己膝上的手指,哑声说:“他做了不得良心的事,自当会有报应。”

  “报应?”

  银止川却如同听了很有趣的观点似的,挑了挑眉,轻笑道:“我不知道旁人如何,但就莫必欢这老小子来说,是平步青云,官途坦荡——也许,怪只怪他欺辱之人死的太早,没办法从棺材里跳出来跟他叫板罢。”

  “他就没有一桩不顺心的事么?”

  西淮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道:“……一桩也没有?”

  银止川支着下颌:“有也只是极小的一桩罢——我听闻他想举荐自己的儿子进翰林院,但他儿子和他一样草包,应试多年不中。现在正想方设法地攀关系走后门呢。”

  西淮的面容微微苍白,垂眼静了片刻。

  但如果细看,那并不是惊惧或者愤怒,反倒有点像在要做某件事之前沉思。

  良久,他垂下眼,极轻地笑了一下。

  “是吗?”

  西淮轻声道:“那他这辈子……也都不要想进了。”

  [*注1]:招文袋:古代一种挂在腰带上装文件或财物的小袋子。

第62章 客青衫 09

  在席宴开始前,差不多就都是大臣们互相交际寒暄的时间。

  他们平日里分明每天上朝都能见面,现在说起话来,倒好像十百八年都未见过了。恨不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出来诉衷肠。

  并且越是靠前的席位,推杯换盏的人也愈多。

  银止川百无聊赖地看着,稍时,倒是倏然有人提议,来组一场诗会。

  “我们每人作诗一首,交由众人传看。评选出其中文思最佳,最受好评的一首,再呈给陛下评看。”

  那人道:“当然,评选时自然是将名字遮住的,为不记名评选。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

  “公平公正?”

  银止川哼笑了一声,道:“这种话只怕骗鬼也没人相信吧。”

  原因无他,只因提议这场诗会的人,就是莫必欢那多年应试不中的草包儿子。

  他在这样一个档口提议诗会,又声明要将最好的呈给君上评看,打得无非就是要趁机讨好君王,给自己留个好印象的主意。

  “但是……他既然说了要不记名,又如何确保评中的人是自己呢?”

  西淮问道:“若按照你所说,他诗词不佳,应当很难评中才对。”

  “也许是串通好的吧。”

  银止川不甚在意,对他们文官中的这些勾勾绕绕也十分厌烦:“谁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西淮却默了默,眉头略微蹙起,仿佛在细细思索着一般。

  这场诗会原本没多少人感兴趣,但因为是莫必欢的儿子提起,许多想要巴结他的文臣便纷纷响应。

  仆从们端着木盘,上来给每一个席位上送了纸墨。

  待词写好后,再统一收起。

  银止川原本没准备参与,宣纸一落他的桌案,他就准备随手画一只王八扔上去——

  莫必欢父子提议的诗会,能让他提笔落一滴墨,被嘲讽也应该是一种荣幸。

  然而,奇异的是,西淮却神情略微犹豫了一下,极轻声地朝他请求道:

  “我可以试试吗?……”

  “你?”

  银止川微顿,道:“……这样的诗会,有什么好参与的。”

  但他随即一停,想到这似乎还是这小倌被自己带回府后,第一次朝他求什么事。当即又转过话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