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林韫性情温和,待人接物都非常有礼貌他很珍惜能在市一中上学的机会,尤其是在经历了明阳国际学校严重的校园暴力之后。同学们能与林韫友好相处,只是在试图亲近时,会被一层看不见的隔膜阻挡在外。
就像是一件精致而又脆弱的玻璃摆件,同学们喜欢他,又不敢上前触碰他。
竺安就不一样了,他就是个有着老妈子性格的热心肠小太阳,随时随地都致力于照亮别人的人生道路,以至于林韫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非常惊叹竟然有人能这么源源不断地对周围所有人无差别散发温暖的力量。
竺安长得也不错,不是林韫那种只可远观的类型,他是那种能让女生母爱泛滥的阳光少年。顶着一头有点自然卷的栗色小卷毛,在食堂冲打饭阿姨露齿一笑,立刻就能端回来满满当当的一盘肉。
现在想来,只有竺安会踏入林韫的安全区,也只有竺安,能破开林韫的心房,与他成为好朋友。
凌晨四点半的屋内,陈琛独自坐着。
刚才的人都各自领了任务出门,留得吴波与他,安静地呆在屋内。
气氛有些凝固,如同暴风雨前令人心神紧绷的短暂平静。
陈琛伸手,打开书桌内一个毫不起眼的夹层,食中二指一摸,夹出一张照片来。
是林韫离开前塞在陈琛床头柜里的那张照片。
林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他前脚才溜出陈家,后脚这张照片就放在了陈琛的书桌上,等他晚上回来处理。
吴波走上前来,垂头一看:“原来你把它放在这儿。”
陈琛端详着照片,问道:“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吴波被这么一问,顿时卸下了紧张的心理情绪:“好多年,琛哥。”他露出追忆的神色,“我十六岁就跟在你身边,那时你才十五。一转眼,竟过去十一年了。”
“十一年。”陈琛重复道,“林韫在陈家十八年,这是我和他唯一的一张合照。”
陈琛眼中流露出疲惫和伤感:“在他眼里,我一定是个很不称职的哥哥。”
“不。”吴波打断陈琛的话,面色严肃地说:“这是迫不得已,琛哥。等接回小少爷后你和他好好谈谈,他一定会理解你的。”
陈琛按了按眉心,说:“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会儿。”
偌大的书房只余他一人,吴波出去时听从吩咐关掉了灯,留下桌上的一盏小灯,努力地在黑暗中撑起一小圈光明。
陈琛静静看着照片,林韫的PS技术还不错,他原本是在人群中张望陈琛,陈琛恰好侧着头。将多余的人抹去,景物一拼接后,看上去两个人就像在对视。
他的手指温柔地拂过林韫的脸,然后把照片装进西服内侧的口袋里。
林韫和竺安在屋顶呆了一夜,看着各色人马从门中匆匆离开,一辆辆车在夜色笼罩下离开庄园。
渐渐的天色微明,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陈琛草草吃了点东西,衣服都没换,便披上大衣出了门。
他眼下染上淡淡的青色,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路上他微阖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陈琛的车很宽敞,且他向来独自坐在后座,方便了林韫和竺安两个鬼搭车。
林韫也少见得没开腔。他知道陈琛这次前去会得到什么答案。想起之前所有,想起白薇薇说的“你总喜欢看他”,林韫内心有一丝恐慌。
陈正阳发来的地址很远,外面围着不高的灰扑扑的围墙,不显山不露水,进门后又别有天地。
许是下了决心,闯入屋内的陈琛不再虚与委蛇:“父亲,请您将林韫还给我。”
陈正阳坐在椅上,闻言一笑:“你不是向来都把那小子放你眼皮底下吗?怎么来找我要人?”
众目睽睽下,陈琛上前一步,俯视着陈正阳:“是谁怂恿吕明修、白薇薇二人朝林韫动手的?陈正阳,我再问你一遍,林韫在哪儿。”
年轻的头狼终于露出了獠牙。
陈正阳微微仰头,看着他年轻英俊的儿子:“苏蓉死后,你开始叫我‘父亲’。现在为了那个小子,连父亲都不肯叫了。”
他缓缓起身,父子俩互相注视。
“我老了,在和亲儿子的斗争中节节败退,躲到这破地方,像老去的狼王,等着被你咬死。陈琛,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很想杀了我吧。难道为了林韫,你母亲的仇不报了,陈家你也不要了。”
陈琛静默片刻,露出一个淡淡的,释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