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韫瞪大双眼。
“是的。你永远都不会理解,林韫对我的意义。”
吴波伸手按住了枪,警惕地注视着眼前一幕。
陈正阳冷冷道:“废物。真让人失望,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只会那个抱着苏蓉尸体哭叫的废物。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我的做法是正确的。”
林韫听到他骂哥哥,顿时抬头,对上了陈琛的眼睛。
然后他在这短暂的一瞥中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回忆画面:暴雨,泥泞,倒地不起的女人,满地蜿蜒的血水。
一个小男孩,在雨中抱着女人的尸体,拼命哭喊:“爸爸!爸爸!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您快救救妈妈吧!妈妈!”
他的眼被雨冲得睁都睁不开,满脸水痕,不知是雨是泪。他拼命伸手去捂女人身上的伤口,整个人仿佛泡在血里,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陈正阳和数个黑衣人站在一旁,打着巨大的伞,面无表情地看着在雨中无助哭喊的陈琛。
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电影。
同时,听完陈正阳的话,陈琛的脸色变得十分恐怖。
他拔枪的动作如此迅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指向陈正阳,怒吼道:“你答应过林姨!你答应过她会让林韫平安长大!”
几乎在他动手的同时,林渺也将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对准了陈琛。吴波紧随其后,指着林渺。
然后双方手下才纷纷举枪。
陈正阳纹丝不动:“我已经让他平安长大到十八岁了。”
陈琛手扣在扳机上,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陈正阳,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么。”
他的双手微微发抖,林渺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说:“琛少爷,先生已经把林韫送回陈家了。”
眼看这句话并没有使陈琛放下枪口,林渺慌了,一把扔了手枪,扑到陈琛面前哀求:“少爷,少爷,请别动手!你父亲他,先生他,已经确诊了胰腺癌晚期啊……”
陈琛一震。
屋内霎时落针可闻,随后传来林渺低低的啜泣声。
陈琛深吸几口气,用尽力气才勉强将抬着枪的手放下,转身道:“走。”
林渺追来,陈琛又抬起抢指着她,漠然道:“不必送了,张渺小姐。”
来的人呼啦啦跟着离开,屋内空了大半。
竺安紧张地看着林韫:“小韫?”
林韫已被刚才看到的血腥回忆吓懵了,他傻傻地看着门口,又扭过头来:“大哥叫她,张渺小姐。”
“所以,她不是我妈?我妈是谁?”
竺安不知道他刚才看见了陈琛母亲死去的回忆,生怕他留在这里再受到什么刺激,立刻连哄带骗,以陈琛为由头拉着他跟随车队回了陈家。
只是林韫一路都浑浑噩噩的,竺安心知这事还不算完,他旁观者清,自然知道陈琛对林韫的感情不简单。但眼下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慰自己等会儿看好林韫。
陈琛一众人原路返回陈家,下车的时候陈琛身形不稳,吴波想去扶,被他一把推开。
陈琛大步走进上次来包扎伤口的小型医院。
屋内的医生们都站着,围成一圈,似乎在等他。
没有一个人,在采取任何救人的措施。
吴波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心中慌张,一把抓住陈琛:“琛哥,别过去……”
“放开!”
陈琛推开吴波,摇摇晃晃走上前去,一直坚不可摧的背影,看起来脆弱得摇摇欲坠。
围着的医生们自觉分开,露出一口造型奇异、散发着冰冷白雾的长棺,林韫两手交叠,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如果不是他眉梢、发端都凝着白霜,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陈琛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林韫的尸体。半晌,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林韫的脸。
他说:“小韫”。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冰冷的凉意顺着指尖,流到心底,让他的心不断下坠,坠入冰寒刺骨的地狱。
陈琛茫然抬头,眼神木然地看了眼吴波,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闪过,林韫小时候望着他仰慕信赖的笑,林韫长大后看着他默默流出的泪,还有林韫离去时悲伤的脸庞。纷繁的记忆汇成洪流带着他的血肉远去,最后定格在林韫眉间的冰霜上。
吴波小心翼翼地喊了句“琛哥”,然后他惊恐万分地看着陈琛身形一晃,“哇”地喷出一口血来,轰然倒下。
一时间整间屋子都乱了,吴波惊慌失措地大喊,医生们则纷纷动手去搀扶他们的主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