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林韫也习惯了。两周前这些人把他带走看守起来，直到他再次被转移后杀害，陈琛都没有出现。
在车上时，林韫从吕明修和白薇的口中得知他们不打算去找陈琛，也听到了陈琛在庄园里的消息。林韫就独自一人过来。
此时此刻的他，有些近乡情怯。
林韫该是恨陈琛的，他才十八，就已化为白骨。但无法否认，内心深处，林韫仍抱有希望。
他希望陈琛还是关心他的，陈琛不想他死，陈琛迫不得已，陈琛知道他死了，会难过。
林韫深吸一口气，穿门而入，奔着二楼书房飘去。
墙很厚，林韫眼前短暂一黑，出来后，终于看到了让他思念多日的人。
书房很大，陈琛坐在桌子前，吴波站在他身边。
在林韫出现的一刻，陈琛头一偏，直直地看着林韫所在的位置，把林韫吓得一动不动，几乎要缩进墙里。
吴波莫名其妙看了眼墙：“怎么，累了？”
陈琛皱着眉，转过头：“你继续。”
林韫贪婪地看着陈琛的眉眼。他的大哥眉骨微隆，眼睛深邃狭长，鼻梁高挺，面部线条明显而锋利。据说是陈家以前娶过欧洲血统的夫人。
此刻他好看的眉头皱着，听吴波在一旁叭叭说话。
“老爷子的人被挡回去，就客客气气收拾家伙离开了。”
“明悟大师的行程有所耽误，老六他们还没接到人。”
“晚上白家请您和老爷子过去。”
陈琛抬了下手，吴波立刻闭嘴。
“陈正阳怎么说？”
“老爷子没什么反应，但我怕他有别的后手。”
陈琛没说话，安静思索片刻，嘱咐了下一个话题：“让吕明修去找老六，把明悟大师接回来。”
“行，那白家晚宴？”
陈琛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起身：“现在过去。”
他很高，吴波好歹也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青年才俊，在陈琛跟前竟被衬托得有些娇小。
陈琛身高189，包裹在西装布料下的身躯宽肩窄腰，流畅有力，虽是贵公子，却也让人不敢小觑。
林韫站在墙边，看着陈琛离去的高大背影，心底仿佛出现一个空洞，吹进来的寒风让他通体冰凉，牙齿打颤。
他在门口傻瓜似的设想了很多情景，却没一个料中。
陈琛不仅对他一字未提，甚至还有心情沐浴更衣，打理仪容，在数辆车的簇拥下，前去参加未婚妻家的晚宴。
第四章 担心
林韫呆呆地立在书房里，心不断下坠。
不一会儿，这种茫然变成一种细细密密的痛，攥住林韫的脖颈和心脏。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曾经被哥哥抛弃的小孩，站在雨里。天地空茫，无处可去。
林韫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想没人听得到，又垂下头，不动了。
夕阳落下，华灯初上。夜幕笼罩下的陈家宅院，灯火通明，如同一座不夜城。
林韫慢吞吞地从书房里出来，朝三楼飘去。
自己的房间在三楼走廊顶端，但林韫无意回去看。他直直飘进楼梯旁的大套房卧室。
这是陈琛的房间。
房间和林韫之前数次想方设法偷偷看到的布局相比没有变化，装潢华贵，没有人味儿。
长大后林韫没再踏足过这间屋子，此刻他试着躺在陈琛的床上，像小时候那样蜷缩起来，然后失望地坐起身。
在吕明修的车上时林韫就发现了，只要他想，他依然能使用这些物品，坐在车里，躺在床上，但他没有任何感觉。他做出动作，却无法像一个活人一样，体会到皮革的韧性，和床铺的柔软。
林韫有些可惜地看了眼陈琛平整得不带一丝皱褶的床，还不死心地伸手试图拽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不出所料失败了。
果然，自己也没法对物品施力。
抽屉里装着他和陈琛的一张特别的照片，是一次陈家聚会上有人拍下的场景。林韫恳求了很久，才拿到照片，留下他和陈琛的部分，洗出来，拼成一张自欺欺人的合照。
离开陈家前，林韫把这张照片偷偷藏进了陈琛的卧室里。
林韫看着近在眼前，但无法触及的抽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已不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陈家的灯照常亮起，又将在天明熄灭。城市另一端的白家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陈琛或许会留宿，或许会回来，处理完工作，和之前每个夜晚一样安然入睡。明天吴波开车来接他，仆人们收拾房间，将陈琛的床收整出完美的造型。太阳照旧还会升起，只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