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若是宿执没有出现。陵教可以自西南撕破一个口子,把整个西部纳入囊中。那样在正道联合剿杀陵教时,陵教根本不会那么狼狈,阎不渡也不至于落到下风,被空石逼进纵雾山。”
尹辞沉默片刻,淡淡道:“或许只是你想得太多。”
“对,我确实没法确定。这局势真的很有意思。”
时敬之抓起一把炒豆,抽空往嘴巴里扔了一个。
“来,你当宿执与正派,我当阎不渡。若是我能冲破你的封锁,就算我多想。”
尹辞无奈地接过那把瓜子:“是是是。”
“阿辞,待会儿好好布局。你要不认真,我可是能看出来的。”
尹辞一开始没把这句话当回事——时敬之只是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他天资再聪颖,也顶多纸上谈谈兵,撑不住真实冲突里的变数。
可这个干果沙盘没能迅速结束。
尹辞拿着瓜子,脸上不由地露出一点肃杀之气。
时敬之眼光向来毒辣,在设局摆阵上亦是如此。他布下一次次奇袭,风格称得上狠厉,偏偏又滴水不漏,甚至比当年的阎不渡技高一筹。
尹辞本想随便输掉,敷衍了事。只是时敬之水平不差,自己若刻意遮掩,确实会被发现。
有意思。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奇局在前,尹辞被久违地勾起了兴趣,索性也不再掩饰——他愉快地放开手脚,与时敬之激战起来。
“这不是你第一次用沙盘吧。”
时敬之弯起眼:“大哥爱好古怪,常给我出些兵家难题。沙盘用兵,我玩了也有十余年了。”
“这一手挺漂亮。前些年大允对那罗鸠的边防战,决胜的战法便是如此。”
尹辞捻起几枚瓜子,随意点评道。
“不过还太嫩,若我在此处伏击,你的队伍还是会被断掉。”
“正合我意。”
时敬之又笑嘻嘻地摆下几枚豆子。
“阿辞,这样呢?我集结陵教总坛的人,趁乱来个突围——”
尹辞一哂,将不久前摆好的瓜子往近处一凑:“将军了,师尊。”
时敬之捻起一个豆子,趁机塞进尹辞的嘴巴里:“这就对了,我果然没想多。当年宿执挑选据点,正是存了压制阎不渡的念头……阿辞,你那祖先,似乎没有传闻中那样恶毒嘛。”
尹辞:“……”
他一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顺势咽下炒豆。
当初那个只会乖乖听话的小哑巴,是不是歪得太狡猾了点?
“而且你设阵手段高超,也是祖辈传下来的?”时敬之看向摆满干果的地图。“好些摆法,我想都没想过……我果然没看走眼。”
时敬之“啪嚓”捏碎一颗松子:“经脉不全,扫骨如风,用兵如神。就算宿执还活着,也不过如此了。”
尹辞只当没听见,畅快地伸了个懒腰。关于此事,他倒不怕时敬之乱猜。
仙酒驻颜不延寿。宿执不是神仙,哪怕他拿仙酒当水喝,也不可能活到现在。这世上从未有过不老不死之人,时敬之就算猜破天,也猜不到真相。
果然,时敬之紧贴地图,嘴里嘟嘟囔囔,猜想越发离谱:“阿辞,宿执是你曾祖?爷爷?……你爹?”
“该睡了,师尊。”
时敬之还在看那地图:“你先睡,我再看会儿,我总觉得还有转机。”
尹辞径直下了床,把师父硬拖回床上:“明天要见方丈,你要青着一双眼去么?戏耍就是戏耍,图的是舒心。你要没玩够,我明天继续陪你就是。”
时敬之闻言一顿:“图的是舒心?”
“是啊。但凡事有度,过犹不及。”
“那阿辞你舒心了么?”
见尹辞怔了怔,面色渐渐复杂,却没有否认。时敬之心满意足,学着尹辞的口吻:“那就睡吧。阿辞要是没玩够,我明天继续陪你就是。”
结果第二日,时敬之眼下还是多了点青黑——此人寅时又偷偷摸摸爬了起来,对着一张地图坐了一个多时辰。
尹辞见到时敬之吐血吐红的帕子,恨不得揍他一顿。只是看对方那张笑嘻嘻的脸,他又下不去手。
最终他只做了三个人的早餐,托和尚取了份寺里的素斋,专供时敬之。时掌门捧着见尘寺特产包子,望向其他人面前金灿灿的烙饼,无语凝噎。
尹辞向来狠得下心:“既然师尊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不如和高僧们一样苦修,说不定别有效果。”